楚行云干张嘴不出声,笑着说:听哥哥的话。
贺丞很嫌恶的拧了拧眉,甩了甩胳膊,像是甩下一地鸡皮疙瘩,出去了。
贺丞一走,楚行云就换了一张脸,对刘佳敏说:“刘老师,坐下说话。”
他和刘佳敏在墙边摆着的两张椅子上坐下,翻开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份文件,翘着腿,看了一眼镇定如初的刘佳敏,笑道:“刘老师好像不怎么惊讶,心理素质比我们干警察的都强。”
刘佳敏以不变应万变,轻抚了抚发,笑说:“楚队长真会说笑,我们当老师的也每天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如果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怎么管教学生呢?”
楚行云:“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袁旭是凶手?”
刘佳敏以一种很规范,很优雅的姿势端坐在椅子上。说:“楚队长不要再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了,我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而且,你们已经抓到真凶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楚行云捏着下巴定定看她半晌,忽悠一笑:“那我们来说点您可能不知道的。”
刘佳敏把目光的边缘处放在他身上,像躲避瘟神一样尽可能躲避和楚行云正面接触,问道:“什么意思?”
楚行云把摊在腿上的文件翻开到中间:“袁旭十五岁那年夏天,初二上学期的时候请过一段时间的假,您知情吗?”
“初二,我是他的班主任,怎么会不知情。”
“哦,那他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好像是生病了,需要做手术。”
楚行云点点头:“没错,的确是做手术,这上面记载只是普通的阑尾手术,但是……”
楚行云语气一转,陡然变冷,抬眸看着她说:“他却请了两个多月的假,甚至准备转学,转到县城里。”
刘佳敏不耐的轻皱眉头:“学生请病假,我们做老师的只能批,有问题吗?”
楚行云笑了一下:“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说着把文件重重扔到地上,再次盯紧了刘佳敏:“这种虚假的病例只能骗骗你们,像袁旭这种原生家庭的人,私人医院的病例更加准确。”
刘佳敏:“您到底想说什么”
楚行云撑着额角,看着她的脸,慢悠悠笑道:“我想说的是,袁旭做手术割的根本不是什么阑尾,他割的是肝。不,应该是捐肝比较准确,他的哥哥袁凯,患有先天性肝脏功能障碍,只能换肝。”
说着,楚行云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不过,我很好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未成年,为什么会被父母送到手术台上割肝救自己的兄弟。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刚才我想起来了,很久之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看过一篇医学报道,美国研究院学士发起过项目, rted blood,翻译成中文是‘原生血’。大概就是研究一个原生家庭里生命的互相补救,也就是把父母和孩子身体内的一部分转移到另一方体内,用人体做实验,看他们的器官之间的排斥反应。很变态吧刘老师,我想说的是,袁旭的母亲就是研究小组的成员,后来这个研究小组因为太不人道而被取缔。袁旭的母亲回国后嫁给袁旭的父亲,也就手蓝天科技的总经理,不久生下了一个孩子,却是先天性肝不足,所以这位身份是医生的母亲又生下一个儿子。在自己的骨肉身上完成了未完成的实验,这位母亲或许是只想为医学奉献,或许是真的想救自己儿子的命。但是我个人倾向于第一种,因为做完手术的袁旭被她送到了表兄家里,就像是被当做一种器官生下来。而躺在病床上的袁凯也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相反用了很多从未临床试验的药品,不到半个月,袁凯去世,死后尸体又被解剖,肝脏被制作成标本陈列在美国研究院。而被送到远亲家里的袁旭在一次随表舅和舅妈到医院检查途中,回家的路上突发车祸,车翻到路边深沟里,夫妻两个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于是又被接回袁家。”
刘佳敏显然没听过这个故事,她很诧异,而她没掩藏好这种诧异,楚行云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身体前倾,对她说:“你可以问为什么,刘老师,你不必这么紧张和戒备,因为这段故事里没有你,下一段,你才出现。”
刘佳敏豁然转头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生生忍住的样子。
楚行云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急切,依旧用哄孩子入睡的语调说:“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袁旭他们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了,咿?我好像漏了一个重点,去医院检查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舅妈做产检,真巧,刘老师,他舅妈怀孕了,却死在回家的路上,一尸两命,是不是和你的命运有些相似?”
刘佳敏眼中泛起湿漉漉的红光,用憎恨的眼光看着楚行云,气愤的嘴唇不停的颤抖:“不要再提起我的孩……”
楚行云忽然大声的截断她的话,目光霎时变得逼人:“你怀孕了,她也怀孕了,还有一个人,也怀孕了。”他摊开手,掌心出现一枚绿色的扭扣,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像是绿色的火。
“就是这枚扭扣的主人。”
楚行云捏着那枚扭扣,高高举起,让它置身于灿烂的灯光下:“这样一来,两桩案子融为一件,所有的线索就连起来了”
说完望着她一笑:“我说的对吗,刘老师。”
刘佳敏:“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行云面色一沉,从外套内衬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送到她眼前:“熟悉吗?”
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干尸和带血的衣物把刘佳敏吓了一跳,紧紧往后贴近椅背。
“绿色的衬衫,有没有发现上面没有扣子?我也是才发现,不过在程勋的死亡现场,袁旭家里都发现了这种绿色的扣子,我觉得如果在薛旻昊,王明远家里好好翻一翻的话,也能找到,这像什么呢?一种……纪念物?”
刘佳敏白着脸跳起来,风度全不见了:“我不想听你胡说,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楚行云紧接着也站起来,厉色道:“那就请你告诉我你流产的当天,2015年8月7号你在哪儿!”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
“那我帮你回忆,那天你被叫出去了,被谁呢?就是你的四个学生,薛旻豪,王明远,程勋和袁旭!他们把你约到绿源山庄,是想干什么?杀了你吗?还是杀你腹中的孩子?你当时一定对他们豪无防备吧,所以你中计了,但是你却活下来了,死的是你腹中的孩子,还有代替你死去的徐刚石燕夫妇!哦,对了,我查过。那天晚上下大雨了,大雨使你逃过一劫,孩子们追不到你是吗?他们去了木屋避雨,撞见了同样怀有身孕的石燕,或者说是撞见了木屋里的枪支。我们来恢复当时的情形,无论是谁发现谁,四个孩子和两个枪火贩都无法共存,枪火贩想杀死四个孩子自保,或者四个孩子想杀死枪火贩自保,再或者四个孩子没有看到枪支,袁旭为了寻找替代品所以杀了枪火贩。总之徐刚和石燕死了,他们死后,石燕腹中刚成型的孩子被挖出来,心肝脾肺肾也被挖出来。你看看这几张照片,他们的死相是不是很惨,是不是本应该是你!”
刘佳敏浑身颤抖着往角落里缩去:“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杀了他们!不是我!”
楚行云亦步亦趋的紧随而至,像个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我没说你是凶手,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指认他们,你只要告诉我15年8月7号你是不是被四个孩子骗上山,你只需要承认,我们就能定袁旭的罪。”
刘佳敏丢兵卸甲,狼狈不堪,这个女战士终于被击溃了,她就要承认了,楚行云万分紧张的看着她,只要她点头,一切就会结束了。
刘佳敏蹲在角落,双手捂着脑袋,低低的哀嚎,泪水淌了一脸,像一头丧子的母狼。
楚行云蹲在她面前,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状似安慰道:“你只需要承认是他们害死了你的腹中的孩子,和你发高烧的女儿,承认你在2015年8月7号上山,一切就结束了。”
刘佳敏不停的恸哭,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最后,竟逐渐转变成笑声,她疯了般瘫坐在地上,看着楚行云边哭边笑,脸上的泪水沾湿了头发,让她看起来像是从海里打捞出来的女鬼。
她看着楚行云狂笑了片刻,笑声渐止,脸上表情归为平静,用自己嘶哑的喉咙微笑着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楚队长,嗯?我看起来很蠢吗?很不堪一击吗?那你真是小瞧我了,我可是从血泊里站起来的,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你休想骗我!”
第24章 少年之血【23】
监控室的门被打开,楚行云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贺丞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站在门口,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往里看,只见刘佳敏坐在椅子上对着小镜子整理妆容。
门口同样站着乔师师和几个外勤组的组员,他们都殷切的看着楚行云,貌似是全盘希望都放在了这场空手套白狼的审问上。
“都愣着干什么,查她的身份证和所有银行卡的记录,调监控走访群众,一定要找到15年8月7号她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