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正常。”裴练云的神识来来回回将东方叙研究了一遍,没发现玄空门主所说的煞气。
玄空门主笑了笑,说:“煞气无形,不露体表,在于心。大概这位小友自己都忘记了,当初刚上昆仑之时,凌云山附近的一碗水之缘。那时候我见他用柴枝写过一个字,至今记得而已。”
东方叙心思微动。
刚到昆仑时,他伤势很重,凝聚的这个身体半点修为都没有,本体已经奄奄一息。他心里不是没怨过、恨过,对天,对道,对一切和他作对的人。
想这昆仑修仙福地,表面仙音缥缈,清心寡欲,其实暗地里和世俗没有两样。
像他那样从世俗捡回来的孤儿、流浪孩童,为了争夺一个留在玉清宗外门的名额,私下里都彼此陷害,为了获得自己的那份名额利益,不惜打击弄死同伴。那些手段,比世俗间抢夺荣华富贵更为残酷。毕竟长生,是人追求的最可望不可及的念想。
他就是在那时因为身体羸弱被人差点揍死。
迷糊中,有个修士赠给他一碗化了丹药的水。
他恢复力气和伤势后,许久无言,以他那时候的身体状态,连几个孩子都可以随便杀死他,根本没法报仇,他沉默中,拿着柴枝在地上写下了一个杀字。笔锋刚劲、凌厉,罢如雷霆收震怒,力透地面,隐约泛起血色的红。
给他喝水的修士见了,轻轻摇头,说:“小友年纪轻轻,心魔便如此深厚,不妥不妥。”
他冷眼瞅着对方,问:“何为仙,何为魔?”
那修士却反问他:“仙魔既无区分,又何分仙魔?”
看起来那修士说的是废话。但又是世间真理,如无善,既无恶。所以世间仙魔共存,仙堕成魔,魔净升仙,此消彼长。
玄空门主见东方叙眼中有了回忆之色,手指一动,一块岩石飞旋到他们面前。
也不见她用什么法诀,手指只轻轻在岩石上抚过,数米宽的厚重岩石瞬间变成了石棍。
“小友若是不清楚,可让你的徒弟再写一个字给你看看便知。”
裴练云接过棍子,看向东方叙。
东方叙凤眸微垂,俊美的五官倒是异常平静。他向裴练云伸手:“我写。”
这一次,他写的是绯字。
裴练云的乳名,阿绯的“绯”。
裴练云想起他昏迷时,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红唇微抿,脸颊又不觉的烫了。
玄空门主仔细盯着东方叙写字,直到最后一笔拉过,东方叙随手将石棍子仍在地上:“门主这次又看出什么?我可是真的身带煞气?”
他的笔锋依旧劲道,却没有任何凌厉之意,反而平静温和。
玄空门主愣了愣,望向面无表情在研究字体的裴练云,双手合十:“善哉。”
她的语调竟是无比的欣慰。
“小友,素心就拜托给你,多谢。”玄空门主放下宗门之主的身份,轻轻地垂首致意后,面带如释重负的微笑缓步远去。
裴练云把佛珠收到了自家储物袋里。
她没有继续带东方叙回房间。
视线再次落在地上的字上,裴练云看着一道地热从她眼前冲过,浓浓的白雾遮挡了她的目光。
“陪我走走。”她拉了拉和东方叙捆在一起的手。
东方叙没动:“单独离开,师父不担心幕后黑手偷袭我们?”
裴练云柳眉一挑:“只要他敢现身。”
“据我所知,那家伙的力量很强,师父目前恐怕不是对手?”
裴练云冷哼:“如果他真的有玄阴魔尊那样强大,不惧所有人围攻,他就不必一个个暗地偷袭。如今他偷袭奚皓轩不成,嫁祸妖帝未果,如果还敢现身,他会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她侧眸:“你不陪我?”
“陪。”东方叙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心里不见得把那个幕后黑手放在眼里。
裴练云得到肯定回答,一个法诀,祭出了飞剑。
御剑而起,人在半空,更容易招惹目标。
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裴练云找了个山头,坐在最高的地方。下方是密集的神炼门建筑,她的脚时不时搅着飘过小腿处的云雾,仿佛在云海中沉浮。
她微微仰头,瞅着漫天星辰璀璨的密布在天幕。
“天好近。”她感慨。
东方叙探身到她身后,单臂搂住她的纤腰,带着她一起往后仰倒。
“这样如何?”他问。
裴练云怔然,很快,她就释然。不需要洁癖的她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而是躺在东方叙的身上,头枕着他的胸膛,衣裙和腿与他的长腿纠缠在一起,她直面漫天星光,唇角难得挂起了浅浅的幅度:“很美。”
好像被星星包围了一般,他的温暖还透着她的后背,慢慢地渗透进她的身体。
东方叙将头搁在她的肩头,双手环抱着她。
即使在神炼门这样的环境,炙热沉闷,伊人依旧冰肌玉骨,美好幽香。
他的鼻尖轻轻蹭蹭她如凝脂般的肌肤,贪婪地嗅着她的香味:“什么都没有师父美。”
裴练云只觉得好像被毛茸茸的灵兽拱了,浑身都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