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雪漠然道:“你觉得江尚书对不起你,那你呢,又是否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陛下,对得起两淮千千万万的百姓。”
江叙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这么做的又不止我一个,我……我把银子全还给他们就是了。”
房中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正是东方溯,他嗅着一枝新鲜的腊梅,讥笑道:“朕第一次听说,贪官犯事把银子还回去就行了。贵妃,刑部什么时候改了律法,怎么也没通知朕一声。”
江叙硬着头皮道:“我一没伤人,二没害人,只是收了盐商一点银子而已,还回去还不够吗?”
东方溯冷笑连连,起身走到他身前,一字一顿地道:“扬州城中,盐价贵如黄金,多少人因为买不起盐而只能吃淡而无味的饭菜,从而身体虚肿,四肢无力;又有多少人为了一口盐,奔波劳苦,甚至卖儿卖女,你居然还有你在这里说什么没害人没伤人,真是可笑!”
不等江叙辩解,他又道:“还有——你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在你为官的这些年里,想必双手没少染血。”说到这里,他替江叙理着领子,微笑道:“对了,连朕和贵妃都差点伤在你心里!”
江叙被他盯得腿肚子打颤,别看他说得硬气,其实心里比谁都害怕,“你想怎么样?”
东方溯微微一笑,“张进。”
听到他叫自己,张进赶紧答应,“奴才在。”
“你说说,一千余万两,你要扒多少百姓的皮,才能聚集那么多钱财?”
“这个……”张进低头想了一会儿,掰着手指头道:“奴才记得陛下说过,一个百姓一年收入不过几十两,这一千万两,算下来得一百多万百姓呢,就算分成七八年,那也是十几二十万的百姓。”
“十几万百姓,被你扒了那么多年的皮,你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和朕说,只是收了一点银子。江叙,你这脸皮倒是真厚。”
“我一开始没想这样,但……其他人都这样,所以……”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收了是吗?”东方溯冷笑一声,说到一句令江叙心胆俱裂的话来,“那你就安心等着被凌迟处死吧!”
“不要!不要!”江叙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凌迟是所有死刑中最可怕的一种刑罚,据说技术高明的刽子手,能在犯人身上割三百多刀而不死,令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江叙不断哀求,见东方溯不理他,又转头道:“大哥救我,救救我!”
江越虽然痛恨江叙贪赃枉法,忘记自己的教诲,可终归是自己唯一的弟弟,此刻听到他要受那非人的刑罚,心有不忍,跪下道:“陛下,臣弟虽然罪有应得,但……能否请您看在臣这些年还算勤勉的份上,免他凌迟之刑。”
江越迟迟不见东方溯应承,朝慕千雪投去哀求的眼神,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贵妃娘娘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只要她肯开口,别说凌迟,就算要免江叙的死罪也未免不可能。但这个要求,他不敢,慕千雪也不会答应。
慕千雪叹了口气,轻声道:“陛下,江尚书多年来对一直对您忠心耿耿,这次又亲自押送江叙前来受审,也算是自首,就免了凌迟之刑吧。凌迟之刑太过残忍,若是被不知就里的人传扬开去,难免会有损陛下仁德之名。”
见她开口,东方溯面色微缓,“既是这样,就斩首示众吧。”
“不要!我不要!”江叙连连摇头,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不仅仅是免除凌迟之刑,他想要保住这条命,继续活下去。
“大哥,你再帮我跟陛下求求情,我不想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江叙拼命哀求着,死对他来说,太过可怕,在今日之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江越心里也是难过得紧,哽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叙爬到他身前,哭泣道:“我知错,我真的知错了,大哥,你再帮我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