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善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许多。
还是不肯回来……他是真的生气了。沈令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先前一直知道自己对不起江屿,也想过努力当好他的妻子补偿他,可是从来都不知道,当初江屿面临的是这样一个情况——她在他母亲离开他的时候,反而满心都想着嫁给程瓒。那个时候,他对她肯定非常失望。
沈令善缓缓抬起眼,看了一眼罗汉床。
平常这个时候,他就会回来,然后坐在罗汉床看书,那时候的江屿看上去非常的温和。
魏嬷嬷过去和她说道:“国公爷也不会气太久的,今晚若是不回来,明儿气消一些了,夫人您过去服个软就是了……而且老奴听说,二夫人连夜就被送去清心庵了。”若是平常的吵架,那谁服软都一样的,国公爷不会真的和夫人计较什么。但是这件事情,怕是还要其他隐情。这个时候夫人过去,若是说话不小心,怕是要被伤到。
江屿居然气成这样了……
沈令善低头想了想,手指轻轻碰着自己的手腕,刚才他那样大力的抓住她的手,她应该能想到他有多生气。
仿佛一下子决定了什么,沈令善语气平静的对魏嬷嬷说:“魏嬷嬷,我想洗把脸,换身衣裳。”
“夫人,您……”魏嬷嬷顿了顿。她太了解她的脾气了,是个从来都不肯服软的。
沈令善就说:“我不能总是什么都不知道,仗着自己的无知去伤害别人。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在程家那五年过得不好,算是和江屿悔婚的报应。可是我在程家过得好不好,和江屿又有什么关系?我在程家受的委屈,和我对造成江屿的伤害,是没有办法抵消的。当初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在他的身边,反而离开了他……现在在他难受的时候,我又怎么能再这样做?”
她的母亲不要他了,她这个妻子绝对不能再远离他。
“……刚嫁给他的时候,我有些怕他,可更对的是对他的愧疚。但是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不会伤害我……我总是仗着他在意我。”她忽然起身,淡定的吩咐道,“你让丹枝准备一些他爱吃的菜,他应该还没用过饭,我给他送过去。”
魏嬷嬷应下,赶紧去准备了。
准备好了饭菜,沈令善让丹枝提着食盒陪她一起去四同斋,江屿的书房。
到书房外面的时候,站着的护卫便朝她行礼,还问她要不要进去禀告。刚才来的时候,沈令善下定了决心,可是当她站在四同斋外面的时候,才有了一些犹豫。
该怎么和他说话?
沈令善先不让护卫进去,自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心里准备和要和江屿说的话。
书房内极安静。掐丝景泰蓝宫灯里的蜡烛静静燃着,室内一片暖黄。
徐砚望了一眼书房外面的身影,站了也有半刻钟了……然后再抬头看处理公务的国公爷,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毕竟夫人都来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徐砚就小声道:“国公爷,夫人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要不要请她进来……”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晚上外面风有点凉,待久了容易生病。”
就听国公爷道:“不必。”
这……徐砚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江屿执着手中的湖笔,继续看手中的公文……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手指收紧,下一刻,却“啪”的一声将笔放下,起身阔步过去。
一打开了书房门,就看到她站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吵架【二更】
忽然开门,沈令善吓了一大跳。可是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便对他说:“我见你连晚膳都没有用,就给你送过来了。你吃一点儿再忙吧。”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生气,也不会吃了她。总是有人要先低头的,不能每次都让他迁就她。
江屿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进来了。沈令善让丹枝和碧桃把食盒内的饭菜都端上来,书房里间就有一张紫檀西番莲纹圆桌,配四个圆凳。桌子不大,两人用膳倒是刚刚好。
饭菜是六菜一汤。清蒸鲥鱼,银芽鸡丝,尹府风肉,杏仁豆腐,玉笋蕨菜,姜汁白菜,野菌野鸽汤。
沈令善欲坐下,江屿就说:“先去净手。”
她来的时候就洗过了呀……不过沈令善也没有说什么,随他一道去净了手。用膳的时候,坐在他的身边,沈令善想着该如何开口和他说话,便用筷子替他夹了一小块鱼肉,先放到碟子里,细细的将鱼刺挑干净。
然后再挪到他的身边,“这鱼很好吃。”
鲥鱼乃江鲜一绝,出水即死,最为娇贵,齐国公府的鲥鱼皆来自镇江,自然是一流的。
她说完便继续自顾自吃饭,也没看到他的表情,等再侧过头去看的时候,就看他已经在吃了。
一顿饭吃了两刻钟有余,最后沈令善去漱口净手,桌上的饭菜都已经被撤走了。丫鬟端了茶水上来,沈令善喝了一口,是她喜欢的花茶。江屿已经在出去外间处理公务了,沈令善就让丹枝替她搬了一个椅子过去。
坐在书桌后的江屿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沈令善就问他:“你要忙到什么时辰?”大有一副等下去的架势。
江屿执着笔,和她说:“要很晚,你先回去歇息。”
谁知道是真的忙还是在生气?沈令善想了想就说:“反正我也睡不着……”又问他,“我坐在这里,会打扰到你吗?”
江屿没说话,只眉目淡淡的望着她。沈令善立刻明白了,便起身道:“那我去里面等你。”
反正来都来了,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了。江屿平常不是都睡在里面吗?她都看到里面有张红木架子床,虽然不比琳琅院卧房的床大,可是睡两个人也不成问题。还没等他回答,她就进到里间去了。
江屿看着她一副极适应的模样,执着笔的手也顿了顿。
站在边上的徐砚也忍不住笑了笑。这国公夫人可真有趣,这样的气场下,都能把国公爷吃得死死的。江屿就淡淡看了他一眼:“出去吧。”
徐砚立刻退了出去。
沈令善在架子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跑到屏风那边看了看江屿。烛火映衬下,他的脸晦暗不明,有种柔化的俊朗感。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脱了鞋子躺倒到了榻上,想着今日白天的事情……阮氏在江家有四个孩子,怎么就舍得抛下他们兄妹四人?江屿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之前回外祖家,都特意和永宁侯府的人错开,想来是不想见到这位母亲。不知道江婠知不知道这件事,江嵘那么小,肯定是不知道的。
还有郭氏……也算是自作孽了。怕是日后就算能重新回江家,也不敢再管齐国公府这边的事情了。
想了一会儿,沈令善便有些困,抱着江屿平日盖过的被褥便睡着了。待朦朦胧胧间,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才陡然睁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身上笼罩着一个颀长的阴影,江屿就站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