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大餐,可以说是中西合璧,有法国龙虾,又有中国式红烧排骨,选材很随性,唯一的标准是叶筠爱吃。
做完了后,萧彦成看叶筠还没回来,打开自己电脑看了下邮箱,回复了几封邮件后,便想着把客厅清理收拾下。收拾到旁边的书架时,从一本砖头厚的专业书里掉出来一份病例。
萧彦成从地上捡起,开始没在意,后来无意中瞥见,陡然明白了。
那是叶筠当年怀孕后去医院的病例。
萧彦成的手凝在那薄薄的病例上,静止了很久后,终于缓慢地打开了。
当年他离开,去筹钱,回来后,孩子已经没有了,隔着车窗玻璃,叶筠用痛恨的眼神望着他。
他一辈子忘不掉那个眼神。
当时他身体受了伤,疼得几乎站都站不住,可是那些痛,都比不上那个眼神烧灼到他身上带给他的痛。
后来他甚至连站在她面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知道找了叶家父母多少次,却只听说他们已经把叶筠送出国了。
送出国了,不知道去了哪个国家,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这让他怎么接受,本来想好的,拼尽一切办法凑够彩礼钱,和叶筠结婚,生下孩子。
说得好好的,才两天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什么都没有了。
那几乎是摧毁了他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每到一个国家,他都会徘徊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想着说不定能遇到她,遇到了,哪怕说一句话也好。
有时候夜深人静,一个人死活无法入睡的时候,他也发现,自己其实多少有一点点恨的。
在怜惜她心疼她的那种强大剧烈的感情背后,也有一丝丝恨。
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服从了你的父母。
为什么不再坚持半天,为什么不能再多相信我一点。
这些恨,太自私也太缥缈,以至于作为男人的他是没办法清晰地呈现在自己大脑里的。
不过她去医院的那一段,却成为了他心里的禁区。
从来没去问过,那是叶筠的痛,也是他的。
没想到就在两个人最幸福的时候,那段伤疤猝不及防地从书中滑落。
萧彦成打开了那段病例,他屏住呼吸去面对篆刻在岁月里的蚊子,去面对那段血淋淋的割舍。
医生手写的病例跃然眼前,那字迹太潦草,他只看懂了一部分。
他的所有注意力最后锁定到了一处:“……自然流产,胎囊已娩……”
他不懂,皱眉。
大脑中有一阵的空茫。
什么意思?
呼吸停滞,他捏着那病例,快速地翻看后面,却发现有b超单,有各种诊断检查,还有急诊的挂号单。
正翻着,门开了,门外站着的是嘴里哼着小曲儿的叶筠。
叶筠看到了萧彦成手里的病例。
笑容慢慢地收起,她轻轻咬唇。
这是一道伤疤,伤在两个人的心底,彼此都心知肚明。
在美好温馨的时刻,她和他都不曾提起。
屋内的气氛仿佛一潭夏日里静止的水,没有一丝的波动,连呼吸都已经停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彦成终于打破了这种寂静。
“为什么这里写着自然流产?”他粗哑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男性的喉结滑动,声音带出一种仿佛要哭的感觉。
“……就是那里面写得那样……”
其实叶筠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这些事,不想提起也不想回忆。
那是她的失败和绝望,多年过去,伤疤已愈,不想回顾。
即使在亲如萧彦成面前,她也希望这一切全部埋葬。
然而萧彦成却无法接受了。
他瞪着她,突然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话间,他大步地往前走,一步步地来到了叶筠面前,然后猛地把门关上,攥住了叶筠的肩膀。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不是你母亲逼着你去做手术吗?她不是逼着你不要那个孩子吗?为什么你这上面写着自然流产?孩子到底怎么没的!你告诉我!”
他的动作狂风暴雨,声音嘶哑低沉,越说越急,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叶筠细窄的肩膀被他攥得死疼死疼的,不过一声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