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难过。”倪胭笑笑,“习惯了。”
安佳莹睁开眼睛望着倪胭,她眉心轻蹙。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有震惊,有心疼,还有一种莫名其妙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事情已经惊动了媒体,节目组正在处理。严弃,还好你是住在这里,这几天也不要出去。”贝宥清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絮絮交代着。
“嗯,我都知道。”倪胭站了起来,“既然人已经带走了,那我先下楼。”
“现在吗?”安佳莹想要站起来,小腿上的疼痛让她倒吸了口凉气,重新跌回沙发里。
“佳莹姐,你当心一些。”倪胭扶住安佳莹。
严亦恪匆匆赶来时,第一句听见的话就是倪胭管安佳莹叫姐姐。
倪胭转身往外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严亦恪,又熟视无睹地移开视线,与他擦肩而过。
严亦恪以为自己也会视而不见,可是因为她的熟视无睹,他反倒是诧异地看了倪胭一眼。
倪胭走出休息室没几步,贝宥清急忙追上来。
“我送你回去。”
倪胭脚步停下,微微侧过身:“宥清老师是在担心我吗?”
贝宥清顿了顿,才说:“身为节目组的导师需要照顾你们这群孩子。”
她年纪太小,他在努力克制,努力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对她的关心。可是看见倪胭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贝宥清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
倪胭一个人在宿舍里,同宿舍的其他人都在舞蹈室练习。她盘腿坐在床上,低着头用手机打字,她保持这个动作很久。
她发了一条比较长的微博。
在发布之前,她犹豫了一下,竟然将微博昵称大大咧咧地改成了——精子库少女。
精子库少女:很多人知道我,因为我是一个笑话。于普通大众而言,我和周媛美女士是茶余饭后的笑料。有人骂我,也有人可怜我。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医学史上的“严弃”事件差点造成捐精受孕这项伟大的医学创举被取缔。其人伦性和社会性都遭到了巨大质疑。
人伦亲情只是以血缘来定论吗?
那些求助于精子库的夫妻所诞下的精子库孩子们,他们的父亲到底是谁?从他们在母亲肚子里便期待着他们降生的父亲?还是那颗不知名精子的所有者?还是两个父亲?
在我之前,每一个精子库孩子们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照顾他们长大的父亲。
而我,诞生于一场重大的医疗事故。周媛美女式利用医者的身份第一次打破了双盲模式,将做公益的捐精者赤。裸裸推至人前,给予巨大的伤害。
在我之后,是捐精数量的锐减。是《精子库男子以没有血缘关系拒绝赡养残疾父亲》,是《女子企图偷精受孕嫁豪门》,是一场又一场效仿的勒索。
我曾说过严亦恪先生不是我的父亲。
这不是赌气,更不是所谓的自立自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尊重且赞扬严亦恪先生不认我的选择,身为一名有影响的公众人物,他维护的是精子库人工受孕这项创举的尊严。
另外,十七年前周媛美女士以孕妇的身份逃脱了法律制裁,今日我已长大,甚至一度被她诱导做了错事。周媛美女士仍旧不知悔改,恳请得到应有的制裁。
最后……
咳咳,我要众筹好听又响当当的名字啦!嗯,我要给自己改名字。至于姓氏,好听就行。
·
严亦恪看见倪胭微博的时候,瞬间红了眼睛。
起起落落这么多年,站在他这边的人很多,表示赞同、支持他不认严弃的人很多。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他不认这个孩子真正原因的人,居然正是这个孩子。
安佳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她弯下腰抱住严亦恪,轻轻拍着他的背。
“亦恪,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晚生了十二年,没有能陪你走过那段最难最苦的日子。”
严亦恪笑了笑,他用指腹抹去眼角的一点湿意,把安佳莹抱在怀里,温声说:“我倒是庆幸没有让你陪我吃苦,而是用最好的样子出现在你的人生里。”
安佳莹微笑着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插入严亦恪的指缝,十指相扣。严亦恪抬起安佳莹的小腿,看着她的伤,眉心紧皱。不能保护妻子,甚至连累妻子受伤让他无限自责,想起安佳莹每次见到外甥女的目光……
“佳莹,我们要个孩子吧。”
“什么?”安佳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可、可是你不是坚定的丁克族吗?”
严亦恪望着她的目光无限温柔,说:“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是坚定的不婚族。”
“不骗人?”安佳莹半惊半呆。
严亦恪捏了捏她的脸。
安佳莹盯着严亦恪的眼睛很久,终于知道他是认真的,她才开心地笑起来。她朝严亦恪伸出四根手指:“那能不能生四个?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一个男孩长得像你,一个男孩长得像我,一个女孩长得像我,一个女孩长得像你!”
严亦恪哭笑不得,无语地说:“把自己当小母猪了?生这么多孩子对身体不好。”
安佳莹完全没听见严亦恪的话,她扒拉着手指头,继续说:“不对不对,四个不够。得六个!还有一男一女,长得一半像你一半像我!”
严亦恪呆了半天,更无语地说:“那你要不要再把性格和兴趣像谁也加上?”
安佳莹扭过头来,望向严亦恪的眼睛里一片认真。
严亦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