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成玄尊的史学课是小黄最不喜欢的族学课没有之一,因为若是在其他课上,小黄被点起来还好叫如意像方才那样提点她,唯独这史学课,妙成玄尊最爱默写,还动不动叫人上去当着他的面默,而小黄则是他最喜欢点的学生没有之一。
如意抿嘴笑道:“六儿姐定是没温书。”
小黄手一挥,“温什么书啊,我连今天要上哪一段都不知道。”
如意说:“上的是八万年前魔界无垢轮回洞开那段。”
“哦,那段啊,那段我知道,天君天后携手封印了无垢轮回,天后娘娘为此大伤仙元。据说娘娘当时还怀有身孕,腹中胎儿自然没能保住。”
如意讶然,“书中只写了前半段……”
小黄三两下解决完团子,取了方帕子擦手,脸上浮出让如意很是不能理解的谦虚神色,“所以说,书本不一定周全,我不爱看课本也不是没道理的,对不对?”想了想又道,“玄尊走时有没有说他此次去天界,为的是何事?”
“没有。”如意摇头。
小黄右手握拳,捶了两下左手掌心,“那……”
“那”半天,也没“那”出下文来。
换作往昔,她是决计不会留意妙成玄尊的去向,巴不得他天天公务缠身来不了族学才好,只如今她心系着九重天,所以同它沾边的人事,忍不住要捎带着问上一问。
小黄又捶了两下手心,见如意不住眨着眼睛看她,忽地心下暗忖,自己方才的表现是不是有些不合她往常的性子?是不是显得太拖拖拉拉欲言又止了?这与五哥那日在煦晨宫的表现有什么不同?
她见识了五哥的模样,知道这个样子最最磨人,也最最容易叫人看出心中想法。
旸谷目前秘密样地贮在她心里,她还谁都不想告诉。
是以,小黄清了清嗓子,故作豪放道:“不管了,反正玄尊不在,白躲一遭默写,走走走,请你喝酒去。”
如意似乎憋住了,脸色通红,张着嘴道:“六、六……”
“溜?当然得溜了,趁下堂课的先生还没来,动作快点。”小黄催促他,末了一转身,见自己桌前不知何时立了个美妇人。
美妇人俯身弯腰,一手压在桌上一手支着脑袋,笑容迤迤,“嗯?你要翘课啊。”
已经立起一半身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小黄,僵着脸唤了声,“娘……”又道:“您怎么来了?”
紫菀上神自腋下取出夹带着的书册,在小黄眼前晃一晃,“这节课上药理。”
“哦。”小黄乖巧点头,乖巧地默默坐下。
“你别忙坐。”紫菀上神道,“我方才听你说,你不喜欢默写是不是?”
***
直到日薄西山,小黄才手软脚软地将抄了三遍复三遍的《药王经》呈去给她娘。
紫菀把嗑好的瓜子皮往手里一吐,接过本子道:“可背上了?”
小黄委委屈屈:“您初叫我抄一遍再背,我背漏一字,您就叫我抄两遍再背,我背漏俩字……现在我都抄三遍了,还要我背吗?”
紫菀将小黄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用那拈瓜子的手挥挥道:“算了,去吧去吧。”
“哎,哎。”小黄如蒙大赦,提溜着裙子小跑出门外。
正好碰上才下自修课的如意。
“六儿姐。”小狸猫招招手,“一同走啊。”
彼时夕阳的余辉洒满整个山道,小狸猫的身影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小黄走过去瞅着如意因仙力不济而露出的两只猫耳道:“我觉着你这耳朵长壮硕了。”
“是吗?”如意扑棱扑棱耳朵,显得很高兴。
如意在同族兄弟中,算是生得娇小的,两万多岁在狸猫的年纪里其实顶大了,据如意所知,他住在凡间与他同岁的远房表哥就已经做了爷爷,可他却尚只能化个少年身形,且经常因为仙力不济支撑不住化形而露出猫耳猫尾来。
如意做梦都想自己能长得魁梧点,他认为那才是一只公猫应当有的样子!是以,当小黄说他猫耳长得壮硕了时,如意喜不自禁,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略带羞涩道:“你去九重天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坚持锻炼呢。”
又问:“六儿姐,天界好玩吗?”
小黄负着手同如意走在山道上,嘴里不知何时衔了根狗尾草,“不好玩,比不上咱昆仑。”
如意:“那九重天上的人呢?”
“人倒是都挺好的。”说话时,小黄下意识地揉了揉为提绣绣给带的特产而酸胀一整天的手臂。
“我听说,那里的人都生得顶好看。”如意飞快瞥了小黄一眼,耳根有些红。
“唔,这一点么……”小黄努着嘴,将狗尾草的一端向上翘起,刚好指向落日西沉的地方,若是有眼力好的人,还能看见金色光辉中那只振翅的三足神鸟。
小黄想到极风说过今日要归家,便拍拍如意道:“我得先走了。”语毕,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去。
如意在后头喊:“六儿姐,你还未答我呢!”
小黄带点欢悦的声音远远地飘来,“不告诉你!”
***
小黄跑回家,极风还未回来,桌上的饭菜倒已被整饬妥当,小黄见四下无人,用帕子包了两块南瓜饼揣进兜里,准备躲进房里偷吃。
闪进西厢,却听见屏风后面微有响动,小黄尖着耳朵听,辨出她父亲极清上神的声音,便不敢轻举妄动,蹲在屏风后面将南瓜饼掏出来咬了一口。
极清上神似乎在会客,小黄听得她父亲道:“这件事情确是棘手,不知天君陛下作何打算?”
小黄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天君陛下跑她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