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2 / 2)

她几句胡说八道,将殷胥心中连夜紧绷的恐慌一扫而空。他与崔季明榻边的脚踏上,两人伸直了腿,就这么靠着坐在一处。

崔季明道:“离上朝还有小半个时辰,我刚刚跟耐冬说要他去弄些吃食来,你想必也饿了。”

殷胥倚在她身上,好似想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她肩上,点了点头。

他想说殷邛就这么死了,兄弟们一个个四散看来命运不同,他或许又要变成孤家寡人了。但此刻却没有什么好说的,崔季明第一时间驱车前来,与他坐在一处,便能说明一切了。

崔季明感觉身上越来越沉,某人明明比她还高,居然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团起来顶在她颈窝里睡,这种行为实在太有依赖的意味,谁能想到这个人即将登临九五至尊。

殷胥伸出两只胳膊,挂在崔季明肩上,低声喃喃道:“今夜实在太累。脑袋有点困。”

崔季明笑:“那你去榻上一趟,脚踏上不嫌硌么?你如今怎么这样沉,再压着我就要累死了。”

殷胥摇了摇头:“不去榻上,就这样累死你。”

崔季明忍不住失笑,她只得伸出手去揽住他的肩膀。

实际上殷胥也渐渐意识到,崔季明已经揽不住他了,就跟她的手已经比他的手要小了一圈一样,她前世二十六岁的时候,虽也算不得矮,却也绝说不上是人高马大。日子流淌过去,她也慢慢要不会长高了,他最终还是要比她高出一截去。

但不论是谁活在世间都要找个依靠,崔季明就是他的依靠。她会尽力伸长手臂揽住他,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他也在渐渐长成崔季明的依靠,要她也可倒在他身上歇息。

殷胥是真的累了,他渐渐手臂挂不住,趴到崔季明屈起的膝头,闭着眼睛浅寐,发出细细浅浅的呼吸,崔季明数度跟着这熟悉的呼吸入睡。

崔季明也没有说话,她两只手搭在他渐渐宽阔的后背上,伸出手指去绕他颈后短短的几根碎发。外头渐渐响起了宫门正式开启的鸣钟,两个少年人坐在残破的大兴宫内,静静等待朝会上风雨的来临。

第175章

在遭受宫变的这么短时间内,膳房居然还能做出如此精致的饭食来,崔季明也是佩服至极。眼前清汤清水的,显然是殷胥平日吃饭的口味。

他睡了大概也就半柱香时间,还够再吃点东西,崔季明坐对面擦了手给他剥虾,殷胥以为她会笨手笨脚,但实际看来,动手的活,好似没有崔季明做不好的。

她垂眼道:“我就吃东西有本事,剥蟹简直一绝,一丝肉我都不想留在壳内。”

她说罢抬起来放在盘中。

殷胥看着她无意识的咬了咬筷尖,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习惯,他连忙放下,夹住了虾仁,只觉得她的指尖加了佐料,放入口中味道都有些不同。

这简直就是他曾幻想过想要的生活。

崔季明一边熟练的剥虾,一边道:“我毕竟连个荫职都没有过,没法直接就登上朝堂,待你宣布向兖州出兵一事,我再能进两仪殿内。但怕是出兵一事,你还未登基,不会顺利。但最起码要将此事定案,正式定下来派兵人数,可能有三省之间推诿还要一段时间,但只要先能定案,就算是有望。”

殷胥却犹豫了一下,说出他之前考虑过几次的事情,道:“我想此次收复兖州,你还是不要去了。对方兵力不辨,实在是有些危险。”更何况前世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战争,殷胥对于战争的结果并没有底。

而且崔季明和突厥人作战虽经验丰富,却几乎没在山东关陇地带打过仗。

这场战役虽然对大邺来说至关重要,但也太险了……

崔季明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笑道:“哪次打仗不危险,阿公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你是不能认同我的能力,认为我不堪重任?”

殷胥又要开口,崔季明道:“你若觉得我可担此任,对付行归于周我可能更有办法,那就该让我去。今日就拿私情来影响你的选择,日后又当如何?觉得危险的事情都不要做了?你怎么不让我来给大兴宫守门呢。”

殷胥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前世也是,我想着我坐在大兴宫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你却在打仗——在外征战是怎样的条件,我也是知晓的——当真是不能安心。”

崔季明笑着直接拿虾仁塞进他嘴里:“那你就多跟那帮老狐狸斗斗心眼,跟他们虚与委蛇的事儿我真做不来。再说,你总搞的我是为你出去打江山似的哈哈,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就要走这条路了,跟你又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句“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实在是她口中的大实话,说的让他心头有那么点受伤,殷胥垂头将剩下的一点东西吃净道,赌气似的道:“说的好像是我管得住你似的。”

崔季明笑:“以前管不住,现在成顶头上司了,我还是该巴结你。”

殷胥拿起布巾擦拭嘴角:“剥几个虾就是巴结了?”

崔季明本来想说“要不床上好好巴结?”,但如今,她根本不敢瞎说这种话。如今气氛虽好,时间却不对,但她就怕自己总是认怂,对她而言根本不可能再找到合适的时间了。

她擦了擦手,装作整理衣摆似的,用极其平淡的口气说道:“若我还有个大秘密没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气了。”

殷胥起身,正去准备最后扫一眼卷宗,听她这话,抬眼道:“只有一个秘密?我以为你藏着一堆事儿呢。”

崔季明小心翼翼凑过去:“你要是生气,会不会想打我啊。”

殷胥没太在意,侧目扫了她一眼:“好似我能打得赢你似的。”

崔季明道:“那你可以叫侍卫进来打我啊!”

殷胥气笑了,从她小心翼翼隐藏行归于周一事来看,他并不认为崔季明会隐瞒什么惊天大事。他道:“我要是叫了侍卫进来打你,你还肯见我么?”

崔季明:“那时候估计我腿都被你打断了,肯见也见不了了。”

殷胥笑着摇了摇头:“胡说八道。”

崔季明看他完全不当真,竟又去拽他:“我一切想要瞒你的事情也都是事出有因,不是我不愿说。”

殷胥看她缠的不肯放手,只得转脸道:“是什么会毁了我的事么?”

崔季明:……你知道了之后应该也不至于三观崩塌,裸奔驰骋于大兴宫的旷野上吧。

她这么想来摇了摇头。

殷胥道:“那不就是了。你都这个年纪了,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崔季明内心在咆哮:她不清楚!她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啊!

殷胥看她脸色,伸手在她脑门上按了按,道:“别说的我好似当真虐待你似的,我何曾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么?”

崔季明认真道:“还是有的。”比如躺在我家床上,非要让我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