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说来说去,就宁莞那小胆子,敢带着芸枝几个从他眼皮子底下跑出盛州,估计就是最后的勇气了。
分明恨不得离他八百尺远的,就是死在外头都肯定不会写信叫他上京来的。
这分明是有人想要借他的手来收拾她呢。
想要借他的刀来杀人,啧啧啧,这幕后之人可真是够胆子的。
这传到江湖上去,有些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郗耀深舔了舔唇角,“宣平侯耳通八方,你不妨说说看叫我上京来的信到底是谁写的呢。”他手下动作有些慢了,线索还没摸到底,人也还没揪出来。
这个齐铮知道,还能有谁,楚侧妃呗。
他也是奇怪,明明楚侧妃和表姑娘没什么龃龉嫌隙,相反表面上关系似乎还挺不错,实在想不通为的是哪般原由,都这样了还一心叫表小姐不好过。
楚郢缓缓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说出来,阁下也不信,何必多此一问。”
郗耀深笑道:“也是。”他摸着面具,又整了整衣裳,“行了,胡咧咧半天,说吧,宣平侯特意上门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楚郢转过头,直直看过去,反问道:“你不知道?”
郗耀深笑意愈深,“我该知道?”
楚郢微抬了抬下颌,“我来此是为送一句话。”
他冷睨着,湛然清俊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话语冷漠而沉缓的,“十四巷里的人,阁下最好不要支手,否则,我不介意帮你断了三头六臂。”
郗耀深眯起眼,猛地坐直了身子,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他话音刚落,疾风扫来,黑鞘长剑便抵在面前,对面坐着的人表情冷淡至极,落在郗耀深眼里这就是挑衅与不屑,他第一次生出恼火,眼中阴色渐浓。
楚郢轻抬了抬眉梢,“阁下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
郗耀深扔掉面具,一把接过侍女递来的剑,长眼轻挑,“好啊,如果你能赢,卖你个面子也未为不可。”
裴中钰传人,领教一番也不错。
今晚月色是极好,似清霜如柔纱,覆于大地,笼罩一片,雨后初晴烟水微荡一般的朦胧。
齐铮站在门口,听着上面的动静,心里默念着数,估算着这位郗公子到底能撑多久。
“十五、十六……三十、四十。”一把剑从屋顶上滚了下来,伴随着一道闷哼。
齐铮打了哈欠,不紧不慢地数到六十,倏忽间,眼前光影一晃。
他看清人,忙上前去问道:“侯爷,结束了?”
哎哟,这位郗公子看来真的不得了,居然能撑这么久,难怪侯爷说在十四巷加再多人都没用呢。
毕竟,他们在侯爷手里最多数五个数就得玩完儿……
楚郢点点头,气息平缓,完全看不出方才跟人干了一架,“走吧。”
齐铮依言跟上,两人走至院门,楚郢又突然停了下来,他侧过身,转眼看去,缓声道:“郗公子,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郗耀深动了动发麻的右臂,心中大震,听得他说话又皱起眉头,嘁了一声。
他站着不动,侍女战战兢兢上前,“公子?”
郗耀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剑,甩了甩手臂往里走。
阁屋里点着香花烛,里头融了槐花香,溢发着淡淡的清甜味儿,他坐回椅子上,仰背靠着,半天都没动静。
真有意思,京里不是传说宁莞自荐未遂,被楚二夫人赶出了侯府?他怎么看着这宣平侯挺中意的啊……
郗耀深捂着手臂笑出声,混江湖,最要紧的就是识时务。
不支手就不支手吧,大不了不惦记剜了那双漂亮眼睛就是了。但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去窜个门儿,跟前未婚妻叙叙旧说说话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一向顺风顺水,今朝却输得这样惨烈,心情实在不大爽快啊,总想找个人出出气泻泻火。
郗耀深斜斜一眼,比如,那个写信骗他上京来,想把他当刀使,颇有狗胆的家伙。
……
郗家的事情宁莞一无所知,她用过晚饭,在院中慢步消食,琢磨着今日之事。
郗耀深这人不大好办,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太过危险。
现在这样的情况,学武无异于是一个法子。
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武艺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也不是仅靠努力就可以的,它比学医更需要天赋,也更讲究根骨。
万一她根本就不是学武的料,穿过去不是平白作死吗?
可若是不学,这么对上郗耀深似乎又有些不足。
宁莞想了想,在梨花树下的青石板上干坐了一刻多钟,最后还是掸掸身上的灰尘,随口跟芸枝打了声招呼,提灯转去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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