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2 / 2)

唐芙接过袄子之后向她道谢,曹阿婆却局促地摆了摆手,连说不用,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还是唐芙见她一直站着觉得不妥,让佩兰扶着她坐了下来,她这才坐回到椅子上。

小牛子将他们接到院子之后就没影了,直到这时才站在门口,隔着房门问了一句能不能进来,得到准许后搬着一盆炭火走进房中,将那盆热炭放在唐芙脚边,看了一眼似乎又担心离得太近烫到她,然后往后挪了挪,放到一个正合适的位置。

如今还没到冬天,远不到用炭的时候,他们日子过得不富裕,就更不会轻易用炭,这炭完全是为了唐芙才端来的。

他是个男孩子,年纪也不算小了,按理说放下炭盆就应该走了,但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低声说道:“我是大牛。”

不是什么小牛子。

唐芙忍不住笑了笑,点了点头:“嗯,大牛。”

大牛说完这句话却依然没有走,而是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唐芙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道歉。

红缨双钺则瞬间戒备起来,绷直了脊背,似乎下一刻就会一跃而起,杀了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

忽然道歉的肯定没好事,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就是现在正要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大牛却完全没察觉她们的变化,脚尖在地上不安地碾了碾,似乎想蹭掉鞋底的泥污。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与唐芙对视,又沉默了一回才道:“他身上的伤,是我捅的。”

“……什么?”

唐芙问道,呼吸微滞。

坐在一旁的曹阿婆则赶忙站了起来,道:“夫人莫要生气,大牛那时……那时还小呢,他……他不懂事……”

除了这句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眼神中满是慌乱无措。

大牛抬头看了唐芙一眼,又飞快地重新把头低了下去。

“他没跟你说过吧?他肚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唐芙握着袄子的手渐渐收紧,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她和傅毅洺至今没有同房,她根本不知道他肚子上有什么疤,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受过伤,而他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这小男孩大概以为他们成了亲,她见过那道疤,所以才会这么说。

大牛也没解释,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举起来道:“你若不高兴可以捅回来,我不躲。”

曹阿婆吓坏了,当场便给唐芙跪了下来,生怕她真的接过匕首捅大牛几刀。

唐芙当然没接那匕首,而是让佩兰将曹阿婆扶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曹阿婆这才颤声将当年发生的事说了。

傅毅洺奉命进蜀招安,但这件事如果那么容易办妥的话,当年也就不会闹出那么严重的匪患了。

石阳寨是他进入蜀中之后成功招安的第一个山寨,但事情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进行的那么顺利。

蜀中当年那场天灾虽然严重,但若赈灾及时,也不至于出现大面积的饥荒和死亡。

真正导致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那些贪官污吏,那些吞吃了灾民们的赈灾粮款的蛀虫。

大牛的父母都死于那场饥荒,年幼的他被石阳寨的人救了之后听别人说了很多,说朝廷不仁不义,说狗官贪赃枉法。

他不太懂这其中的意思,但他懂了一件事。

是朝廷害死了他爹娘,于是他对朝廷恨之入骨。

听闻钦差进蜀,还来了他们的山寨想劝他们归降,他冒冒失失地闯到了傅毅洺面前,说他是朝廷的走狗,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

傅毅洺耐心地解释朝廷已经处死了那些贪官污吏,这次是真的带着诚意想要招安,并且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子就敷衍他。

但大牛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最后红着眼睛吼道:“那我爹娘呢?他们就白死了吗?”

说着拔出腰间挂着的匕首就捅了过去。

傅毅洺当时为了展现诚意,身边只带了季南一个人。

但纵然只有季南一个,也不可能拦住一个不会武艺的毛孩子。

何况他自己也武艺超群,随随便便一侧身便能躲过去,抬手就能一掌把这孩子拍死。

他确实抬手了,却不是打向这孩子,而是拦住了要保护他的季南,然后结结实实挨了这孩子一刀。

就算年幼的孩子力气小,但那匕首却不是假的,一刀捅进去当时便涌出了汩汩的鲜血。

房中人都惊呆了,头一次见血的孩子自己也吓傻了,傅毅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轻轻拍了拍那孩子头顶:“对不起,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让你爹娘活过来了。”

第47章

那一刀捅的不轻,傅毅洺却并未追究,甚至为了不给石阳寨带来麻烦,只草草处理了一下便硬撑着下了山,结果一到山下就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方才苏醒。

他当时原准备一刚一柔,在安抚劝降石阳寨的同时,另外挑了一个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的小山寨去围剿,日子就定在两天之后,招安的同时适当的给蜀地的匪帮一点警醒,让他们收敛一些,不要再继续为祸百姓。

但是因他受了伤,季南等人想将原定的计划延期,改日再围剿那伙山贼,或者傅毅洺在城中休息,他们带人过去就是了。

傅毅洺却坚持不肯,硬撑着跟了过去,亲自压阵,让人看清朝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