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你们都出去吧。”元嬷嬷怕春茗又乱说,就算是真的,这个时候,也不给让娘娘听见。她的身子可是受不住这些事情的。
春茗这才觉得有些后悔,可是这话据说是出自那名叫做蒹葭的宮婢口中,想来应该不会胡编乱造的。既是如此,娘娘总是要知道的。她屈膝行礼,遂与春晓一并退下。
殿内安静了,元嬷嬷看向慌神的萧鱼,说:“娘娘,春茗那丫头的话……”
“没事。”萧鱼微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将杯盏递给元嬷嬷,“这梅子茶挺好喝的,你替你再去倒一杯吧。”
元嬷嬷犹豫道:“娘娘,这茶酸涩,喝多了不太好。”
“我喜欢喝。”萧鱼很快说道。
元嬷嬷点头:“那成,您等着老奴,老奴这就去给您倒。”
五彩青花瓷瓶是刚换完的桂花,很新鲜,芳香四溢。双交四椀菱花槅扇渐渐透入些许晨曦,照得殿内暖洋洋的。萧鱼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等到元嬷嬷将梅子茶替她倒来的时候,才握着,继续低头喝。
她喝得很急。
元嬷嬷心猛地一抽,怕她呛着:“娘娘,您喝慢点儿。”
……
这一日,萧鱼听着春晓查到的事情:“……听周大人查到的消息说,那段日子府中并未有异常,除了安王,并没有什么人来府上。不过,安王失踪的那日,府中请了一个杂耍班子,安王仿佛看得挺高兴的,还赏了些金锞子。”
那就是了。萧鱼看向春晓:“继续查那家杂耍班子,总会查到一些的。若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春晓点头。
萧鱼想了很久,脑海之中忽然浮现一张俊美昳丽的脸来。她眼睛一沉,看着春晓,不疾不徐的说:“再去查查安王府。”
祁王?春晓很是诧异,说:“祁王在晋城无权无势,平日里对安王照顾有加,娘娘您……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吗?”
萧鱼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总觉得不太对劲。先前我不会怀疑什么,可如今赵泓出事,若要算起来,他是与赵泓走得最近的人。若是与他无关,那自是最好,可万一……真与他有关,那恐怕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春晓这才行礼退下。
之后元嬷嬷走到她的身边来,低声说:“娘娘,三夫人她们已经到了,您看,在何处见她们?”
柳氏和萧玉枝啊。昨儿就说要见她,萧鱼不知道柳氏她们见她做什么,可是那萧玉枝既是回了娘家,大概是又与郭家人吵架了。郭安泰是不大可能欺负她的,要惹她不快的,大抵是郭府那两个女眷。
萧鱼也庆幸,薛战没有如张氏那样的母亲和妹妹,上回他那姨母戚氏在宫里待了不过几日,就已经让她很是头疼。
萧鱼吩咐下去,把柳氏和萧玉枝安排在御花园的碧浮亭。
等她过去的时候,远远的,就见站在柳氏旁边的萧玉枝走来走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等母女俩看到她了,才弯腰行礼。
萧鱼前几日刚病过,加上天气转凉,元嬷嬷格外注意,定要让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会儿不过来御花园,就在外头罩了件披风。
秋日的金黄,衬得亭中这抹艳色更加扎眼。她亭亭而立,身上是皇家妇的高贵,以及独属于年轻女孩儿的明媚,纤细玲珑的身躯被包裹在华丽的宫装之下,丝丝缕缕的柔美却从眉眼中冒出。萧鱼眼眸清亮,对着柳氏道:“这里没有外人,三婶婶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萧玉枝也在看萧鱼。
原先她还以为,这萧鱼和皇上发生矛盾,以那帝王的脾气,怕是很久才能和好。现在看她的模样,好像没什么事儿了。又想着郭家那堆操心事儿,萧玉枝心里有些不服气……凭什么萧鱼每回的运气都这么好,而她总是碰上那些讨厌的人……改明儿若是这新帝也冒出那些个母亲、妹妹和相好来,那就精彩了。
这等看好戏的话,她现在是不敢说的,柳氏还没开口,她就抢在母亲面前说:“还不是那郭家人,太欺负人了。你可不知道,郭安泰要纳妾,那妾室还不是旁人,是他先前和离的妻子,你说气不气人?”
柳氏转头瞪她:“说话莫要没大没小的。”
萧玉枝小小的“哦”了一声,不服气的说:“我就是太生气了嘛。”
那倒真是挺气人的。萧鱼也很是诧异,本来以为,平常小吵小闹避免不了,可在这种事情上,那郭安泰还是有原则的。不过萧玉枝的话总是夸大的,萧鱼看向柳氏:“此事可属实?”
柳氏也是没想到,那郭家竟这么欺负人。
她点头,说:“我原是与亲家母好好谈谈的,可她却说那尤氏昔日为郭家付出许多,算是陪郭大人度过了最难捱的那几年,眼下郭安泰当了大官儿,那尤氏却是家中遭难,这种时候,若是不施以援手,会影响郭大人的名誉。而且只说是抬个妾室,并不会影响玉枝在府中的地位……若是不将她留在府中,那尚书大人昔日的发妻,也是没有人敢娶的。”
萧鱼听了,说道:“倒是想不到,这张氏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她还以为,那张氏就会仗着郭安泰的势耀武扬威,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这话是谁教她的。
萧玉枝跟着附和:“可不是嘛,那老虔婆可过分了……”
……
延和门外立着一对铜鹤,栩栩如生。帝王与尚书大人,正从延和门出来,朝着御花园走去。
君臣二人,在路上谈论政务。帝王英姿勃勃,昂扬魁梧,眉间是天子威严。尚书大人斯文儒雅,微微低头,表情恭顺而尊敬。
行至卵石铺就的小径,有金灿灿的落叶打着旋儿落至地面,听得帝王浑厚的嗓音,说道:“这杜良平向来不大喜欢前朝旧臣,今儿倒是新鲜,竟向朕推荐萧起州。”
杜良平是兵部尚书,而萧起州则是他的手下。这几日兵部有个空缺,没想到杜良平却会推荐萧起州。
郭安泰微笑着道:“日久见人心,这位萧大人臣也接触过几回,的确是个人才。”
帝王的锦靴倏然停下,浓墨的剑眉下,一双眸子望向郭安泰。
坐了皇位的人到底不一样,只轻轻一眼,郭安泰就觉得威严而畏惧。郭安泰垂眼,没有说话。
而后听得面前帝王说道:“什么时候你也和朕装起糊涂来了?杜良平那老古板,岂会在这短短时日内就改变对萧起州的看法……”
郭安泰当然知道。以前是无话不说的,现在……那萧起州,毕竟是皇后的亲兄长。
杜良平再如何的提拔萧起州,在兵部,也始终是他的手下,萧起州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而与此同时,要让萧起州平步青云,自是委婉的劝帝王,那萧家老一辈的,都可以安享晚年了。杜良平对付不了萧淮,想要拿捏萧淮的儿子,却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