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2)

他设置粥棚施粥也有这个原因在:林元晏等人若还活着,自然要吃食,他们能在彭城里熬多久?没有食物便要出来,只要来领粥,他就可以把他找出来。

邬从霜想到如果自己前去查看石碑上的名字,恐怕会被发现,到时候她即便查到林元晏的情况,自己也会被搭进去。

若是找人去查看呢?

找一个即便出现在石碑附近查看名单,也不会被人认为有问题的人选。

小孩?不,小孩虽然容易被引导帮忙,但同样也会被诱惑,到时候不必严刑拷打就会将她交代出来……若是找一个老人呢?找一个从前参过军,对那些死去的将士有着感恩之心的老人,他可以前去石碑前吊唁,那石碑立在那个地方一个月了,应该也积了不少灰尘,他也可以去帮忙清洗墓碑,然后记下上面的名字。

邬从霜心中有了主意,便又与妇人攀谈了一会儿,了解到就在这条巷子里,住着一位孤寡的老汉,那老汉是兵户,每年征兵时都需要出兵,今年他儿子上了战场,家中只有一人。

下午的时候妇人回去看铺子了,邬从霜便出了门,她数着门口帖着的木牌找到了那个兵户。

敲了敲门,里面过了许久后走出来一位老人。

“你是?”老人看上去还十分精神,满脸花白的胡子,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邬从霜。

邬从霜上前一步:“老人家,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

下午出了太阳,地面干燥,却暖和了不少。北边的空地旁有一口水井,许多人排着队打水。

有一个老人拎着水桶过来排在了末端,前方有一个青年瞧见了,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给这位老人:“张伯,你也打水啊。你排我这里,我快轮到了。”

“多谢啊。”老人笑着道。

他上了前排去,很快轮到了,便打起了半桶水。边上有人奇怪道:“今日怎么了?只半桶?如果张伯不方便,我来帮您拎。”

老人摆了摆手:“回头再打,这水是用来洗东西的。”

“洗什么东西?”

“那石碑。毕竟是天晋的兵,我以前也是当兵的,现在儿子也是兵,他们被埋在这里,碑都脏了。”

老人说着取出了一块布,拎着半桶水去了石碑那。

后面继续排队打水的人有些叹息道:“这年头一打仗,什么都变了。”

老人到了碑前,开始打湿布擦起了石碑来,他擦的很仔细,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抹得干干净净。阳光照在他身上,投影落在了石碑上,像是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个人影出现,与他的投影重叠在了一起。

“老人家从前也参过军?”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老人连身都未转,而是继续擦拭着:“打过无数次仗,留了不少血,但比他们幸运。”

“您在哪里打过仗?”

“许多地方,平哲战役、洪洞战役,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了。但总归我还活着,算比这些人有福气。”

有风从前方吹拂而来,身后的人衣袂跟随着风上下浮动而起,那人的眼眸微微眯起,一身暗色的青衣让他看上去格外冷峻:“您是英雄。”

老人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将布放到了桶的边沿,随后站起来转过了身:“这些埋在地底的人,他们才是英雄。”

站在老人身后的,正是陆后临。

他在此立在墓碑,就是为了引出混入彭城,前来营救林元晏的人。

一个月前,林元晏率领分支队入了城,之后城门关闭,他被围困在了城里,所率领队伍的那些士兵大多被斩杀,林元晏武功在众人之上,他带着十几人逃脱,藏入了城中。

最开始他们挨家挨户搜寻,却全然无果,之后靠着引蛇出洞的方式他抓到过四五个人,但都没有林元晏。

他知道林元晏一直在城里,便想尽办法要将他找出来。北岱与天晋的战争打了数年,天晋现在已经占据了优势,其实战线拉得太长,时间越久本身就对北岱不利。连三皇子都已经决定再等最后一战后便退回北岱草原去养精蓄锐。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在接下来的五六日内找出林元晏,否则日后便再也无法抓到他。

只是他用尽办法,都没能把林元晏诱骗出来,今日看到有人来了墓碑,过来看见的却是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是天晋老兵,他查过他在彭城府衙的档案,他是兵户,儿子也上了战场,这样的一个老人前来清理墓碑也实属正常。但他仍不甘心,便上前来问话。

可问到这里,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远处井口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张伯,有个女娃找你啊,在你家门口等了半天啊,我经过时还瞧见了,她害羞的不得了,直接躲到屋子里去了。是不是你亲戚啊?你不是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嘛?”

第105章 还活着

这一瞬间, 陆后临的目光立刻暗了一暗,他看向身后的老人。

那老人却镇定自若:“什么女娃子找我啊,怕是城里那些饿疯了的人吧?我得赶紧回去, 省得东西被偷了。”

他说罢提着水桶便往回走去,陆后临慢慢跟在了后面。

老人在水井里打了水, 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陆后临。他倒是完全不忌惮他跟在身后:“你若是跟我顺路,就干脆帮我拎着水桶,我年纪大了,走的太慢。”

陆后临见他淡定自若, 反倒觉得莫非是自己真的多疑?但他还是上了前,接过了水桶,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一路带着他走回了住处, 门果然半开着, 他上前先在门上敲了四下,随后“咯吱”一声推开了门:“有人在里面吗?”

屋内很暗,却是一眼看得到整个屋舍的情况,桌椅、炤台,靠墙的碗柜, 还有地面黑漆漆的板凳,以及边上一个水缸。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也看不到什么人。

老人接过了陆后临的手里的水桶,走到水缸前,打开上面的盖子将水倒了进去,重新盖上了盖子:“估计是摸进来偷食物的, 不过现在谁家还能有多余的食物,这彭城关了这么久,家里有食物的早吃完了, 没食物的也只能每天挨饿,或吃树皮,或吃草屑,便是那粥铺施舍的粥也填不饱肚子。”

陆后临仔仔细细观察着这个屋子,屋子并不大,连前后院都没有,也没有别的门。有一扇窗,但窗上都有木栅栏,根本不能从窗逃出去……难道真的这是来偷食物的人?

他迟疑后又沉默,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些干饼,放在了桌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