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2 / 2)

面对池罔,和尚不愿意欺骗,然而出家之人,也不能以谎言相欺。

子安叹了口气,“之所以想渡你,非是你所说的原因。究起缘由,旁人领悟不多,但是池施主于佛法一道的造诣……”

池罔看着江面,目不斜视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份夸奖毫无愉悦之情。子安无声的笑了一下,继续道:“说一切法,不出因缘二字。因缘聚生散灭,谁人都逃不过这个轮回。”

“所有身不由己的去往由来,都由此而断……贫僧只是想让池施主,从这个束缚中解脱出来。”

“嗯。”池罔神色不见异样,“绝尘缘,断因果,便要入空门,是不是?”

子安双手合十道:“若真能因此走出因缘和合,许多难事,都可迎头而解。所有身不由己的苦衷,都会断掉因果线,便无法自成逻辑。”

他话中意有所指的暗示藏得太深了,池罔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以为他还想渡自己出家,心中越发恼他,便点点头道:“说了不会推你下水的,不用紧张。”

子安笑了,“好。”

池罔见他身体放松了,快如闪电地提起腿踹了他一脚,把毫无防备的和尚踹进了江里。

“说了不推,可是没说不踹啊。”看见猛然入水后又灌了几口江水的和尚,池罔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记住现在的感觉,以后你再叫我出家试试?”

脚下踩着水,子安浮在江面之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坐在船边看着他笑得开心的池罔,突然就释然了。

他想,他叫子安,是个和尚。

以前是,现在也是。

皮肉骨相,皆是妄相。但面前这个人,显然给修行之人潜心而进的一路上,带来了巨大的难度。

池施主哪怕是穿着最寻常的衣服,在人群中也如同一颗让人无法忽视的明珠。

就算是有“庄衍”的影响,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一介方外之人,已经凡心浮动了。

心志不坚,才会受红尘诱惑。

子安心中波荡,一如身旁的江波起伏不定。事实变化无状,最难预料的仍是人心。

池罔已经自去叫人开船了,准备在江里再溜一会这和尚,再看心情要不要把他拉上来。

他却没有看见江里那盆儿看他的眼神。

那模样,几乎就是当年庄衍还未自立割据时,垂首注视他的模样,眼神中充满着怜惜和爱意。

有一个缘故,让和尚想不明白,辨不清楚。

这一件事的起因源由,让他莫名的很看重——到底是自己心里乱了,还是因为“庄衍”的影响,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感情?

又或许……这两者并无本质区别。

自从他苏醒后,频频会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可这种世上光怪陆离之事,总能寻到因缘由来。之所以他会与这个许久之前的人扯上联系,大概总是有些缘故的,若有轮回,难道他真的是……

这个念头意味危险,子安心中一凛,连忙把这个念头摇出脑海。

船开远了,池罔坐在船头,除了鞋袜把脚伸在江里荡着水,倒也不惧凉。

他看着水底掠过的故国废墟,嘴边的笑容慢慢淡了,他转过头对着浸了水后锃亮的盆儿,喊了一声,“别偷懒,快点过来。再沉江,我不下去救你。”

心头思绪被这一声清亮的吆喝驱散,子安心中无奈,只得奋起追赶。

可是在水里游了一会,他就发现无论他多么使力,每次在快够到船边时,池罔坐着的船都会……加快速度。

就是不让他上船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池罔果然束手旁观了一会,露出了一点自己的意图,“有话要问你。”

子安漂在水中,无奈的看着他。

“你告诉我,零零二……是什么?”

看来那天晚上在酒馆里,池罔果然恢复了一些意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还记得多少?

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子安在波涛起伏的江面上努力保持在水上,同时回答:“是一个编号而已,我和她们不一样,出家人不打逛语,我一定不会……害你。”

正碰巧一个大江打了过来,他呛进一口水,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在船上的池罔面色更古怪了,和尚呛进水时发出的最后两个字“害你”变了音,池罔听成了“爱你。”

池罔匪夷所思道:“你会不会爱我,关我什么事?”

在江水里扑腾的和尚:“……”

池罔本来是悠闲的坐在船边,听了这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待不下去了。

他想了想,又教育道:“好歹是个修行之人,既然受了戒,就该仔细守戒,有什么事对你的佛祖说去,和我说什么?行事说话,怎的如此不着调?”

池罔起身往回走,很快船就停了下来,和尚成功接近了船,终于不用在水里泡着了。

池罔没再去看他,吩咐门人开船回航。等到船靠岸时,池罔才蓦然发觉,他怎么又被这个狡猾的盆儿转移了话题?

月前天山酒馆中的一晚,他事后整理回想,慢慢想起来一些破碎的记忆。今日本来是想试一试和尚,探探他的口风,没想到这样都能被打岔。

想到这里,池罔便想起来了自己的猪队友砂石,顿时不开心了,“砂石你出来,咱们聊一聊。你刚才说什么叫当了和尚才能有私情?这话是随便说的吗?”

砂石慢了半拍才回答道:“哈?啊哈哈,我不懂嘛,小池教教我。”

池罔看着上岸后附近人多,已经失去了单独与和尚交谈的气氛和时机。那么今天没能打探出来的,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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