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罔的雪原领域里,砂石穿着他那条小裤衩, 手里举着从他自己的冰雪花园里摘出来的树枝,用一个防备的姿态,警觉的缓缓而行。
在他第一次来到池罔的雪原领域时, 他就明白了一件事——他赖以栖身的花园, 是紧紧依靠池罔的领域才长出来的。他与池罔的依存关系不可分割,所以在这片叫做“领域”的地界里,池罔要是不来,他就是孤单的、唯一的老大。
可是当他发现,在这样隐秘的能量领域里, 居然出现了有人闯入的痕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变得极其震惊惧怕。
白雪皑皑,他看着雪地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一对大号脚印, 哆哆嗦嗦的握紧了手里的树杈。
而在脚印不远处,天苍苍雪茫茫的大地截然而止,仿佛被一把巨大的死亡镰刀一刀割断, 一半是白雪, 一半是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黑芒。
被割断的那一边, 是一处砂石独自转了许久却从没发现过的领域。他站在边上, 都能感觉到那一片没有光的暗界的力量, 风在向里面吹, 就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空间正在吞噬重叠。
池罔的领域与他的不一样,他的那个小花园逛一圈就能走完,而池罔的领域浩瀚无穷,他一直在寻找雪原领域中的边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犹如天堑般界限分明的边界,和雪地上一双明显不属于他或者池罔的脚印。
这两个多时辰里,他都没跟在池罔身边,他一直雪地上在调查这件事。所以池罔在呼叫他的时候,砂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直到在池罔又叫了一遍后,他才急促的回答:“小池……我、我这边有点事,你能进来一下吗?”
他怎么能忘了池霸霸?大腿抱了这么久,池霸出山一个顶俩,是时候该请他出来解决问题了。
砂石现在被吓得腿都有点软了,“小池,我拉你进来,你快来。”
在砂石的帮助下,池罔进入了自己的领域,砂石曾经和他提过一次,理论上他自己也可以进来这一片领域,只是池罔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这是这一次进来时,砂石不在附近。池罔皱着眉,他身体恢复能力惊人,过了一个多时辰,腰身酸痛的不适感已经减少了许多,在雪中行走也无甚大碍。
砂石站在原地等池罔,风吹时带过来新的雪,将雪地的表面重新掩埋,而那双脚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砂石左看右看,不知道他的大腿现在到哪里了。他不住回头张望,总觉得这个地方瘆得慌。
只是面前这条未知的分界线……
砂石突然想到,其实不用这么害怕,他的靠山池罔已经进来了,赶到他身边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
这样给自己一打气,顿时让砂石勇气大增,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树枝,顿时想为池罔做点什么,显得自己也能帮上些忙。他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拿着树枝探出这个诡异的线试一试啊!这样自己又不用真的置身险地,他真是机智极了!
于是砂石试探地将树枝伸进去……然后他就失算了,整个人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到了界线的另一边。
池罔觉得这里面安静的有些太过,呼唤道:“砂石?”
这一次进来雪域领域,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是毫无依据的。但这个地方的存在,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也是完全不合乎常理的吗?
他叫着的砂石回答不了他,池罔走了片刻,发现了雪地上的痕迹。
那是几片落在雪地上的叶子,在一片纯白的大雪上,非常突兀醒目,正是不久前砂石一边走一边扯下来的。
池罔顺着砂石留下痕迹的方向走了过去,不知过了许久,他走到了砂石消失的地方。
面前深渊黑暗,通向不知何处的方向,他看着地上砂石明显留下来的更多痕迹,顿时心中一跳,“砂石?”
砂石自然无法回答他,池罔监视那逐渐被雪淹埋的杂乱脚印,突然发现了端倪。
池罔眯起眼睛想了一会,从地上抓一一把雪,揉成一团,向那团未知的区域掷了过去。
雪球在逾过那条分明的界线后,在一瞬间没有道理的凭空消失。
池罔轻轻走到旁边仔细观察,此处诡异非常,那雪球消失得不符合任何规律,他走到近前想要再探查一番时,却重复了砂石的错误,那一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直接吸了进去。
他失去意识的时间似乎不长,只是再睁开眼重新获得光明后,池罔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的身体每一寸都在微微发热,那感觉十分陌生奇怪,不向任何疾病,然而正在他疑惑时,却又迅速的退热冷却。
池罔在听到了脚步声,知道这里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立刻身手敏捷的躲到了树后面,却看到迎面来走来了……两个秃驴?
池罔顿时露出了厌烦的表情,可是这里的布局构造……池罔环顾四周,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两名僧人行色匆匆,在走过池罔藏身之处时,池罔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此话当真?师兄不是好好的闭关了一整个冬季,怎么会突然到惩戒堂去领罚?”
另一个僧人回答:“谁知道呢?我也奇怪得很,他一直在东边禅房内闭关,怎么可能有机会犯戒呢?”
池罔愣了,这里果真是一座寺庙?看这布局,应该是一座大寺,能达到这个规模的,江南江北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座。
两个僧人的交谈还在继续。
“那你知不知道,师兄犯了哪一戒?”
“这我就不知道了,师兄向来最得器重,据说这一次到底因为什么,只有掌门方丈才知道。”
见他们要走远,池罔连忙跟了上去,他在禅光寺里地形不熟,跟得并不轻松,这寺中僧人习武,五感极其灵敏,他要比往常还要更加小心才能不引起注意。
池罔没想到他跟着的这两个和尚,是在前往寺中的惩戒堂。到了惩戒堂处见到已经围了许多僧人,都在静默严肃的在看着惩戒堂中的训诫。
骤然遭遇这么多秃头,池罔几乎感到无法呼吸,他连忙跳上旁边最高的僧楼,在楼顶最远的地方,俯视这一群变成小点的秃驴。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惩戒堂中的人,居然是他唯二认识的两只秃驴。
固虚禅师亲自手持戒棍,而那跪在寺中漠然受棍刑的和尚,是许久未见的子安。
固虚老和尚是佛门掌门,这个池罔是知道的,他去年时身上余毒未清,现在看起来脸色红润,似乎好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体力拿着一根长长的持戒棍,一下一下闷声打在子安身上。
池罔再次愣住,这果真是江北第一佛寺——禅光寺?可是这底下的两个和尚,又是在唱什么戏?
根据过冬前的消息,盆儿一直在寺中闭关,这短短一个冬天的功夫,他能犯什么戒,引得固虚法师亲自当众责罚?
紧接着,池罔紧紧拧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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