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向国师的官员,正与谢泰和一派之人狠狠争吵,半点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双方拉党结派,几十个官员也纷纷参和进来,将整个大殿搅成一锅粥。

偏偏两派为首的司空承德与谢泰和,并不插言半句。唯有最后裁决之时,他们二人才极有默契地一同望向左温。

“陛下意下如何?”司空承德表情温柔,没有半点胁迫之意。

谢泰和反倒更放肆些,他似笑非笑道:“陛下赞同我的意见,定是如此。”

这等嚣张言语,早让不少官员按耐不住。他们直接开口,将无数罪名扣到谢泰和身上,恨不能让他立刻自尽。

谁知那人没有半点惊惧之色。他甚至不跪下求饶,只凝望看着左温,轻轻吐出两字:“陛下……”

意有所指的话语,立时让左温浑身一战。他愧疚地看了司空承德一眼,又咬了咬唇。

从那双眼眸中,司空承德能读出他的不甘与请求,沉重得让他不忍再看。

国师率先扭过头去,左温原本明亮的眼睛,刹那间黯淡了。

青年皇帝似是鼓足所有勇气般,厉声呵斥道:“都闭嘴,朕才是皇帝。”

原本喧闹的朝堂寂静了。左温闭了闭眼,涩声道:“就依谢将军的意思,处理此事。”

有臣子悲愤不已,叩首直言道:“陛下,您莫要再被小人迷惑!”

“吾等都是心心念念,为了陛下,谁知陛下半点也不体谅。”

左温的面色更苍白了,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开始剧烈咳嗽。

是谢泰和抢先上前,扶着他询问道:“陛下,你可是无碍?”

慢了一步的司空承德,悻悻地收回手。他只能看着青年脊背颤动,右手牢牢捂住嘴。

等到青年皇帝摊开手掌后,他掌心有极为诡异的黑色血液。

这一下,朝堂哗然。谁都能瞧出,陛下被人下了毒。

就算左温毫无权势,他依旧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毒杀皇帝?

司空承德心头一跳,觉得极有可能是温瑜忍耐不得,买通宫人对皇帝下毒。

那孩子真是太过心急,自己早告诉他要忍耐。温瑜嘴上说得诚恳,谁知背后却做出这等事情,未免让人太过失望。

若是此事在后宫发生,司空承德还能压得住。只说皇帝突发恶疾,英年早逝就可。

在群臣注视之下,即便司空承德想隐瞒,也力不从心。

不说其他人猜测不休,只谢泰和一人,就定会追查到底。

那青年将军眼光冷锐,淡淡扫视一周,就让窃窃私语的群臣安静下来。

他抚着左温后背,轻声安抚道:“陛下放心,臣定会找出罪魁祸首。”

谁知左温极倔强地咬了咬唇,坚决道:“朕不想见你,朕要见国师。”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所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谢泰和斜了司空承德一眼,索性闪到一边,神情莫名有些落寞。

司空承德还未上前,就被左温轻轻抓住手。皇帝长睫眨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左温面色苍白,就连绯红嘴唇也开始变得灰白。任谁都能看出,皇帝怕是不大好了。

司空承德不得不将耳朵凑近,方能听清皇帝在说什么。

“朕不怪你,也不怪他。”左温说得断断续续,眸中却似有泪光,“朕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国师更喜欢他。”

“朕死前,会下旨传位给温瑜。只要国师幸福,朕就高兴。”

听到这,司空承德的心猛然一沉。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谁知一切早被温瑾看在眼中。

那看似懦弱的青年,并没有拆穿他们二人。温瑾只是远远观望,不肯上前。

也许是爱得怯懦,也许是不敢憎恨。温瑾选择最后成全他们二人,让司空承德心绪复杂。

就算他不爱温瑾,也不能无视那人为他牺牲。终其一生,他都会与温瑜一同缅怀温瑾,并不敢遗忘片刻。

左温说完这句话,就轻轻合上睫羽,似是熟睡一般。司空承德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若有似无十分微弱。

温瑾还未死也没关系,横竖局势已定,无法更改。他中毒太深,绝不可能清醒。唯有抢占先机,才能把控全局。

“陛下殡天了。”司空承德面色淡淡,所说之言却让群臣哗然。

谁知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左温,竟猛烈咳嗽了几声,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国师不是说,陛下已经升天么,怎么此时,皇帝还活着?

究竟是太亟不可待,抑或另有蹊跷。刹那间,群臣目光都汇集到司空承德身上。

这一下着实尴尬,司空承德表情依旧淡然,心中却深恨左温醒得太不巧。

好在皇帝并未注意到国师失态。他又咳嗽了几下,嘴角溢出了黑色血液。

左温眼神与不远处的谢泰和交汇。他嘴唇张合似要言语,却只能无力地垂下一只手,躺倒在国师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