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何,定要用婚姻来挽救她?值得?”
既然不爱,又非要救人,着实令元聿也有几分不解。
晏准接过了元聿让郑保递来的奏疏,微微推前,“臣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元聿的嘴角抽了抽。
“晏卿,你这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堪为百官表率,朕这个宰相是真没选错人。”
假正经,动心而不自知,到现在还编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晏准仔细浏览了冷青檀磨刀数日,上书呈递给元聿的这道奏疏,她做事一向事无巨细,处理得公允有条,对那些贵女也不陵节而施,而是循序渐进,先选定了最基础的《论语》《孟子》以及《春秋》《礼记》四文,另外从史书之中,抽出了《战国策》四篇、《史记》的列传篇,其余又有诗十余篇,赋七八篇,林林总总凑了一堆,是一年所习的知识量,还需要装订成册。
她挑的这些自然都是经典的篇目,晏准随意地掠过,一目十行,只在“青青园中葵”上顿了一瞬,便也掠了过去,最后,阖上了这封详尽的奏疏,低声道:“臣以为已臻完善。”
“你如此说,那就照她这意思去办了。若是工部周转不开,或是国子监不受调度,都由你负责。”
话音一落,元聿又看了一眼晏准,低声道:“朕把这事交给她,同时也是交给你。冷卿家极为单纯,与人打交道死皮赖脸要银子的事,朕预计她干不出来。你大约也不想自己的夫人成日与别的男人扯皮,到最后还得自己来不是么。”
晏准一时无语。
半晌,才恢复了如常神色。
“诺。”
元聿满意地微眯凤眸。
料到这晏准口不与心同,迟早是要教冷青檀吃得死死的,他一向光风霁月,不大掺和铜臭的事,如今倒是肯折腰了。
说话间,国子监那头已出了结果。
郑保欢天喜地地过来,一蹦一跳的,手里的塵尾险些摇掉了,“陛下,大喜,冷大人胜了!”
虽是险胜,但确确实实是赢了翰林学士,这其中本来就有人看不惯冷青檀以妇人之身,行丈夫之事,多半对她翻白眼的,然而他们也不得不为冷青檀文章折服。这篇国士论无论气魄、风度,还是文辞,都要远远胜过翰林学士的文章,若非她身为女子,只怕这两者实力悬殊,翰林学士将会输得很难看了。
郑保特意叫了人,去把两人的文章取来,自己就先来含元殿朝陛下道贺,同时,见晏相也在,也一并道了贺。
须臾,便有人取了今日在国子监比试的文章过来。
元聿漫不经意翻开冷青檀的文章,随意道:“晏卿你怕是并不知,今日的题目名为国士,开局对冷青檀并不利。那翰林学士一贯是个有风骨傲气的,百官交口称赞,还道他必赢。”
说罢,目光凝在那卷纸之上,唇却微微上扬:“确是好文章,辞藻珠玑,运笔纵横,能写出这文章的,大抵就算是国士了。”
“来,传给晏相一观。”
郑保立刻步上去,取了文章卷纸,交到了晏准手里。
晏准也是第二次见冷青檀的文,比起几年前那篇科举文章,又成熟了不少,当年可以看出是少年人手笔,如今却看不出了,虽字字铿锵,但修缮得珠圆玉润,读来不会有磕绊晦涩、出格之感。
这几年在昭明寺主管审理刑罚,功课文章是一点没有落下的。
相比今日的冷青檀,他自己也无十分把握能赢。
可是偏教她激出了血性,这一瞬间,竟遗憾不是自己与她较量。
但她赢了这场是好事,行止馆目前饱受非议,如此,也可让这些声音小些,不至于太为难她了。
晏准修长的睫羽微微低垂,眼中渐次翻涌而起的心绪莫可名状,但过于熟知晏准的元聿还是发现了端倪,晏准清高自傲,极重颜面,有些话还是莫说穿为好。
冷青檀再一次用实力证明了,她的殿试一甲当之不愧,少傅之职绝不是陛下有心偏颇赠予,而是舍她其谁,当仁不让。
行止馆只需改建,在国子监比试之后,工部也开始卖力了。
扩建规模不算小,前前后后张罗了很久,到了即将修葺成功之际,元聿亲自出宫监督工程了。
这日岳弯弯一人躺在床帐中,娇慵无力,懒懒地出着神。
听说那几对服食了得子丸的后来多半也怀上了孩儿,江瓒炼制的药还有盈余,他家的小门童说,这药后来又有好些无子的夫妇来求,如今好消息是陆陆续续一个一个地传了回来,眼看这药丸已不剩了。
她想到这儿便有些脸热。
服用那药丸之后的几日里,她实在没少缠着元聿,把他折腾得够呛,到了后来,肉眼可见陛下身子吃不消了,他甚至总是躲着她,而她一刻不和他缠着都不行。
眼见他国事重,还有抽空分神填饱她的不满欲求,每日里精神倦怠至极,眼底也冒出了黑影,人也靡靡不振了,她虽然还很想要,可也只好暗暗地咬牙忍着,决计不再给她的陛下添负担。
好在这药能熬过来,忍忍就好了。
但忍过了之后,副作用又开始明显了。
药性一过,她发现自己一点欲望都没有了,每日对着赤身露体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她一点想吃的念头都没有!
元聿一缓过来,立刻就察觉到了,皇后对自己丧失了兴趣!
面对皇后的冷淡,陛下每晚只好默默忍着抠墙。
岳弯弯是越来越察觉到,或许不是副作用作祟,而是,隐隐约约、迷迷糊糊……可能真的怀上了。
这个念头让她惊讶,羞怯,欢喜。在岳家村时,听人恭贺结婚时都说什么三年抱俩,好像这就是顶好的事了,没想到如今竟真的让她撞上了,要是这个节骨眼又怀上,那可不就是三年抱俩?
她在床帏之中滚来滚去,还不敢肯定,可是心里好像又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预设的念头,欢喜上来,是堵也堵不住。
好不容易,才挨在枕上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拥着衾被坐起,按了会脑袋,正要找人服侍梳洗,把小公主抱过来,但妆成突然报了一个坏消息:“陛下在城中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