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归来,郑砚心神皆疲,脑海中都是队员生前鲜活的面孔。这种事无论重演多少遍,他都不能习惯。
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家安静的睡一觉。
莉莉还在身后絮絮叨叨,郑砚敷衍道:“谁抢你郑叔?你周姨可不是吃素的。”
周思敏是郑砚萍水相逢的伙伴。相遇时她才二十三岁,在加油站当收银员。城中丧尸突现,郑砚在朋友掩护下出城避难,行至人口稀少的郊外加油,才摇下车窗喊人,一个白净清秀的姑娘哇哇叫着冲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穿橘色工作服的丧尸,嘴角挂着肉丝,张牙舞爪扑来。郑砚嗖缩回脑袋,哆哆嗦嗦的踩油门。
周思敏是个身手敏捷的,趁着郑砚手忙脚乱发动车的间隙,麻利的爬上车顶趴好。四轮车疾风一样冲出去,两人死里逃生,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莉莉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更加焦灼道:“就是周姨带人抢的你!”
郑砚半信半疑,加快脚步。小姑娘不知和思敏有什么深仇大恨,很喜欢说她坏话。
说话间两人回到家里,郑砚推开门。
十平米的小黑屋一览无遗,没有窗户透气透光,屋里乌沉沉的漫出一股霉味。靠着两边灰黄的墙壁,各支着一张单薄瘦弱的小木床,当中挂着一张破床单当屏风,隔成两个小房间。
如此简陋寒酸的家跟末世是不能比的,但现在算是比较良好的居住环境了。至少是单间,要知道还有更多的人,不分男女老幼,一律睡大通铺。
因为屋里太潮湿,隔三差五就得拖着被褥出去除除臭气,顺便晒太阳。
只是这时再看,两张本就苟延残喘命不久矣的小床塌了半边,另半边自强不息的支在原地。被褥掀到地上,盖着几张黑鞋印。屋里唯一的家具是一个三条腿的木柜——平时放些杂物兼当饭桌吃饭,现在也卧倒在地,抽屉朝下倒扣,他闲暇收藏的硬币和漂亮的石头洒落一地,满室狼藉。
莉莉把糖在嘴里拱来拱去,在一旁道:“我没骗你吧?”
郑砚没理她,三步并两步奔到木柜前,在地上翻了翻,便发现积攒大半年的晶核悉数不见了。顾不上心疼,郑砚又蹲到墙角,挖出一根王中王火腿肠。
郑砚松了口气。
比起晶核,火腿要稀罕多了。
晶核是丧尸脑袋里的能源体,黄豆一样大小,用水冲去污垢后,透明的像颗水晶,难以理解丑陋腥臭的丧尸身上会有这样晶莹剔透的核体。晶核用途广泛,能净化水源,充当货币交易物品,市场还有人专门收购晶核,一百颗晶核能换一斤糠面、二两小米。
对于郑砚来说,晶核没了可以再打。而火腿这东西基本属于一次性消耗品,没了就是没了,很难找到第二根。
火腿还是郑砚两月前杀丧尸时从一户农家翻到的,估摸是父母买给孩子解馋吃,火腿还没破包装,一家五口全变了丧尸。一包火腿被老鼠咬坏六根,剩下四根完好的。
末世以前,郑砚也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丧尸潮爆发,他被迫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磨练成七尺好汉。只是即便适应现今的生活,还是难免思念末世前吃香喝辣的生活。
作为一只地地道道的吃……美食家,他平生一不贪金权,二不好女色,唯独贪嘴。人生信条:若吃和生不可兼得,和吃同归于尽也。
末世三年,这火腿早就变质了,他是吃一根拉一天,三试三灵,不过他拉得心甘情愿,对火腿用情至深。
郑砚把火腿揣进袖筒,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抬手招来莉莉,郑砚问她:“周阿姨是不是跟一个矮矮胖胖的叔叔走的?”
莉莉翻翻白眼,这一带横行霸道的孙平谁不认识呀?莉莉说:“是他,开蓝色跑车的叔叔。”
经过末世洗礼,绝大多数活下来的是男人,幸存的女性大概只占幸存人类的三分之一。女人是很稀缺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周思敏算不上美人,不过胜在年轻,二十五岁的年纪,脸庞清秀皮肤白润。郑砚把她照顾的不错,自从在基地定居,她留守家中,基本没再和丧尸打过照面。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不务正业的乱溜达。不久前,在逛街的时候,被地方恶霸孙平看中了。
这孙平不是个能上得台面的。
基地有军队驻扎辖管,除开政府不谈,还另有一股神秘强大的势力与其分庭抗礼,连军队都不会正面交锋。
人们口耳相传,这股势力的领头姓霍,单名一个贤字。据说长得英俊挺拔,人高鸟大……末世金钱如粪土,实力为尊,这霍贤不知觉醒的什么异能,传闻一人能歼灭万千丧尸,在丧尸大军中来去自如,手中握有数不清的物资。
末世浩劫,绝境见人心。霍贤与人为善,每隔一月开仓赈济难民,除此之外,更是时不时给儿童发放饼干牛奶课本。
郑砚刚来基地时也吃过霍贤的杂粮饼,对此人行事作风深感佩服。只是他实力不济,和常人一样,从未有幸得见他一眼。
孙平的主子自称是霍贤的一门远房亲戚,是不是真亲戚没人可以证实,而霍贤那方也没有明确的出面否认。他便借着霍贤的名义作威作福,连带手下的狗都在基地狂吠,十分横行无忌。
看上周思敏的这个孙平是远方亲戚的小喽啰,是亲戚的狗腿的跑腿。虽然是个马屁精,算不上大人物,但是在郑砚所在的地盘是能横着走的。人们在基地大多只求自保活命,平时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吃亏受气只能咬碎牙吞肚里,更遑论主动招惹这帮人。
莉莉站在一旁,看到一贯没正形的郑叔叔神情这般凝重,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郑砚正在天人交战中。
孙平纠缠周思敏两个多月,她时常向自己抱怨孙平流氓行径,对她动手动脚。郑砚心里计较,孙平这狗孙子多半是失去耐心,趁他不在,强行掳周思敏走。周思敏和他相识三年,他断然不能袖手旁观。
下定决心,郑砚把兜里剩下的糖都掏出来给莉莉,手掌在脸颊用力搓了搓,深吸口气壮胆,就起身出了门。
他在基地没依没靠,活到现在全仗着年轻和力气,受过的皮肉之苦不计可数。况且没有觉醒异能,这番向孙平讨人,实力相差悬殊,单枪匹马形同自尽。
他这次出任务得了一盒中华烟和二两小酒,兑成晶核雇了几个托,在孙平家门口敲锣打鼓,把动静搞大。孙平立敌不少,果不其然有人看不管孙平所为,站在他这边。人多力量大,群众拧成一股绳,声讨孙平放人。看到这幅阵仗,郑砚提到嗓眼的心放下大半,顶着民愤这道压力,最好闹到军队上,但凡有点眼力见,都不会跟群众对着干。
等救出周思敏,基地广阔,两人换个地方待,惹不起躲得起。
只是郑砚没想到得是声势浩大了,群众对孙平早有意见,大都义愤填膺,甚至有热血冲动的年轻人拍着郑砚的肩膀请他放心,大家绝对还他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