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你罩我吧 满子 2153 字 6天前

幸亏那公园距离十一中不远,步行也在三十分钟内,他从学校出来后裹紧棉衣一路狂奔,本想遇见出租车就拦一辆,结果运气不好没遇上,只能靠两条腿倒腾,因为担心林雁行,越跑越急。

终于到了,但他对临湖公园不熟,深更半夜公园内林木幽深,寒气沁骨,寂无人声,他不敢往太黑的地方找,便在路灯下给林雁行打电话,奈何对方总也不接。

他越发着急,心想这哥们儿不会想不开吧?

林雁行属于外冷内热型,看上去满不在乎,其实相当重情。

他对夏炎炎并非爱情,但那样一个鲜活美丽的生命突然逝去,就算只有一面之缘的陈荏也觉得痛心不已,何况作为好朋友的他?

“接电话啊……”陈荏直哆嗦,一半因为心慌,一半因为冷。

几分钟后他放弃,准备联系小徐总。

林雁行必定是等家里人睡着后偷溜出来的,保姆管不了他,还有小徐总。

陈荏按下最后一位数字正要拨通,有人从身后突如其来靠近,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拥入了一个健实的怀抱。

林雁行的气息环绕了他,额头紧贴着他的面颊,但比冰还冷。

“……我手机扔了。”林雁行说。

“扔哪儿了?”陈荏问,“我在找你。”

“乱扔的,刚才有一阵想不开……”林雁行把脸闷在他肩上,“所以我来找你……”

而后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默地依偎着。

昏黄的路灯光上面是乌云密布的夜空,日渐凋零的树影在十二月的寒风中摇晃,已经开始起霜了。

林雁行的手臂环在陈荏腰间,没了分寸似的抽紧,陈荏被他勒得呼吸困难,但并无怨言,反倒更往他怀中陷去。

林雁行需要这个,体温,呼吸,同样的遗憾与疾痛。

陈荏甚至想亲亲他,可惜没敢。

终于林雁行开口,沙哑疲惫:“我下午和晚上都没去上学,也没跟你说,你怎么不问?”

“我猜你家里有事。”陈荏说。

“我下午去见了夏炎炎最后一面。”林雁行说,“在医院icu,医生和护士给她拆呼吸机……拆了就……没有了。”

陈荏转过脸去,对上了他的眼睛,他哭过,而且不止一场,眼睛里血色弥漫。

陈荏手指抚摩上他的面颊,他直勾勾地看着,落下泪来:“你手好暖和……以前不都凉的嘛……”

“我跑了二十分钟。”陈荏柔声说。

“让我抱着……”林雁行说,“我不想松开。”

“我抱你吧。”陈荏把他扣进自己怀里,甚至愿意突然发个烧,烧到三十九、四十度,摸着都烫手那种,只要林雁行不冷。

林雁行断断续续开口:“我今天才知道夏炎炎住院……刘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说是脑子里的瘤子破了,抢救五天了,宣布脑死亡……之前都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我都懵了,真懵了……我听见刘坚在电话里哭,赶紧跑去看日历,今天不是四月一号啊,为啥大冬天过愚人节呢?”

“别说了。”陈荏不忍。

可林雁行想说:“……初中那会儿夏炎炎追我,我不愿意,她那人碰了壁也不知道回头,非要和我当朋友。我嫌烦,说你想当就当吧,结果相处久了,发现她挺好的……”

“……大家在一块儿玩才有感情,散了慢慢地就淡了,那次化学竞赛碰面之前,我已经有大半年没和她联系,她好像也有了别的喜欢的男孩儿,再过几年我们甚至能把对方忘了,但是……”

“但是她居然没了……”

“我就是难受,我去见她时她躺在床上,头发剃光了,脑袋上有开颅的刀口,脸肿得都不像样……我真难受,上次见面还好好的……她疼不疼啊?”

林雁行埋着头哭泣。

“别说了,”陈荏搂着他,“她回去了,现在还是一漂亮姑娘,永远飒爽英姿。你别惦记着她那些伤,她不疼。”

陈荏太知道了,最后那几天真不疼,如果没有那些劳什子抢救手段,就会比任何时候都宁静,尤其夏炎炎还是脑病,全程并无知觉。

“……真不疼?”

“不疼。”陈荏轻语,“都要回家了怎么还疼呢?”

林雁行抽泣:“再抱我会儿……别走。”

“不走,抱多久都行。”陈荏说。

他比林雁行矮十多公分,怎么看都像投怀送抱,但他无所谓,他甚至愿意把胸腔打开,敞着一热腾腾颗心告诉林雁行,只要你需要,我就不会松开。

林雁行很痛,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面生死。

他太幸运了,父母长辈个个健旺,都像是能活过百岁去,奶奶家养的老猫老狗也相当长寿。他不知道死亡带走一个人时是如此迅疾无情,完全不顾她的年纪,她的可爱,以及多少人舍不得她。

“你会抱我多久?”林雁行问。

陈荏心想这问话多孩子气啊:“那我抱你到明天早上?”

“不,我表达错了,我想问……你会不会也像夏炎炎那样突然丢下我?”林雁行哑哑地问,“你会陪我多久?”

陈荏万万没想到这句话会从林雁行口中问出来,愕然不语。

他无数遍想过这个问题,自己能陪他多久?

结论总是不久,以高中剩下的时间而言一年半,之后或许还有大半年的电话联系。人生总是伴随着分离,弃我去者,乱我心者。

林雁行对他而言何等重要,可只要林雁行想离开,他便目送,并且尽量表现出豁达与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