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笑,吸了一口,对着多云的天空缓缓吐出白雾:“这都能看出来,我还真是不瞒你了。”
“你俩怎么了?”
陈荏说:“我可能跟林雁行走得太近了,林家小徐总和管老师都提醒我离他远点儿。”
郁明说:“你俩一直挺近啊。”
“太近了……”陈荏低语,“近到……都变了。”
郁明忽然就明白了“变了”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他和陈荏心意相通,远甚于林雁行。
陈荏说:“管老师说我和他是不对等的,彼此家庭地位太悬殊了,不是同一个圈里的人,往后当不成朋友,也不可能当……他让我别想着攀高枝儿,以免掉下来摔死。”
郁明愣住:“管老师会说这种话?”
陈荏弹烟灰:“管老师是为我好,林雁行现在是见识浅,等到他高中一毕业上了大学,估计眼里也就没我了。”
郁明说:“可……可是……”
“咱俩都知道他是对的。”陈荏将额发撩上去,露出雪白光洁的额头,发丝复又垂下,“林雁行要不是凑巧跟我同桌,你觉得他这高中三年会和搭理咱们吗?”
“不会的。”他自问自答,“他是云端美人,我是地上的猴子。”
郁明静默良久,把烟掐了说:“不对。”
“哪儿不对?”陈荏问。
郁明郑重地说:“林雁行怎样我不管,你不是猴子,你对我而言也是高枝儿!”
陈荏迟疑地望向他。
郁明说:“你知道你多聪明吗?老师在黑板上讲习题,我还糊里糊涂的,你已经全弄明白了;那么大段的古文你说背就背,多刁钻的思考题你都能推出几个步骤来,你做英语理解甚至都不用看文章,光看那几个选项就能对个八九不离十。全年级七八百号人,你能进前五十,你不是高枝儿谁是高枝儿?”
陈荏扑哧一笑:“傻子,我说的是成绩吗?”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郁明说,“另外你多好看,咱们班女生都说你跟林雁行比也差不到哪儿去,江淑惠还说你才貌双全又体贴又能干,要不是她有谢鹏了,估计就跟你跑了。”
“啐!”陈荏笑骂,“小丫头片子!”
郁明指了指楼下:“还有,说句大不孝的话,你有我这样的家庭重担吗?我爸已经病了十年了,我和我妈也跟着苦了十年,我就算考上了大学也飞不起来,总得回到丽城这个小家来守着他们。你不一样,你翅膀上没枷锁呀,谁能管你飞多高?英雄不论出身,荏儿,在我这儿你才是云端美人,你就是我的高枝儿!”
陈荏怔怔地看着他,直到烟头烫了手才猛然回神:“操,你不会喜欢我吧?”
“放屁!”郁明说,“我要是喜欢你早下手了,近水楼台还轮得到林雁行?我喜欢女的。”
陈荏掩面而笑,眼睛里有光。
郁明忽然凑近了问:“哎,俩男的怎么做?”
“……”
郁明说:“我看过片,男的跟女的我能明白,俩男的怎么搞?”
陈荏阴险地问:“要不我搞你一次?”
“不不不不,”郁明连忙摆手,“别吓唬我,你太吃亏了,别耽误你时间!高考第一,学习生理知识第二,我就算这辈子都不知道也没事!”
郁明的妈妈在楼下喊他:“明明!明明!来帮忙刷小龙虾!”
“就来!”郁明答应。
他往小阁楼里爬,陈荏从身后拽住他,将他搂进了怀里:“谢谢……哥们儿。”
郁明轻拍他的手:“说谢就见外了,咱俩谁跟谁呢?荏儿,高三加油啊。”
陈荏松开手,眼睛里一层水色:“……都加油。”
郁明从口袋里掏出张面纸给他:“擦干净,然后一起下去洗小龙虾,我妈烧的蒜蓉小龙虾可美味了,要不是你来,我都吃不着。”
“哎!”陈荏红着眼眶笑起来。
他在郁明家住了一晚,那家极尽客气,把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了,晚上还让他睡床,叫郁明打地铺。
陈荏被弄得实在不好意思,第二天一早便想走,那家不让,又拉着他吃午饭。他好不容易出来,包里塞了两大盒郁妈妈煮好的饺子,说是让他晚上吃。
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班主任张老太把他叫去教师们集体阅卷的会议室,说分数都已经出来了,让他和四五个同学一起帮忙算总分、排名次,明天一大早就张榜公布。
等到一切忙完,天色向晚,他就把郁明妈妈准备的饺子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吃了,又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夜幕初降,他回宿舍去。
按十一中的惯例,新高三的暑假只有二十天,所以从明天开始要连续补一个月的课,直到八月中下旬再次返校。
今晚没有晚自习,管老师也没给他布置任务,他还能再休息一晚,明天怕是书山题海再度来袭。
刚走到楼道口,迎面撞上一人,他抬头便见那人怒气冲冲的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林雁行用正面胸口怼着他,声音里有火药味:“哪儿去了?”
他好久没见林雁行这么生气过,不自觉说了实话:“郁……郁明家去了啊。”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林雁行吼,眼睛都熬红了。
陈荏这才想起手机让自己落在宿舍了,正觉得抱歉,忽又见林雁行拄着个拐还要强行站直的模样,又忍不住好笑。
林雁行看他神情变来变去,气得脸如锅底!
他这次算是吃了泼天大醋了,陈荏连招呼都不和他打一声就跑到郁明家去住,也没向管老师报备,电话虽然拨得通但不接,两天来可没把他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