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涛望着门外出了半晌的神。
晚上他的发小请吃饭,饭桌上问他:“听你妈说你家来了个挺好看也挺懂事的小孩,干嘛来的?”
林战涛就着烟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烟雾:“其实是要钱来的,估计是学费交不上,但临走都没开口。”
发小问:“那你给他吗?”
“当然给,”林战涛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打听到我啊。”
发:“可他也没要啊。”
林战涛笑笑:“小孩还是脸皮薄了,明天我亲自送上门去吧。我可能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来赎罪的,这几年就没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儿,回想起来,资助他读书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他从上不起学要下矿还债,到能考进丽城理工这样的重点大学,里面确实有我的功劳,我得保着这点功劳,显得我还有个人样儿。”
发小拍他肩膀:“唉,你这些年也真是……说到底不该娶那老方家的闺女,她不是坏人,但你俩走不到一路去。”
“你当她愿意嫁我?还不是父母包办。”林战涛低头,“先是硬撮合我俩,又逼着赶紧生孩子,更不许我俩离婚……她烦了,尥蹶子跑了,我呢?我总不能丢下老人孩子不管吧?”
发小叹息:“兄弟,会好起来的。”
林战涛掐灭香烟,英俊的面容掩不住深浓的疲惫:“但愿吧。”
第二天他给了徐君睿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
徐君睿不肯收,说:“哥,我还不起。”
林战涛说:“你没办到助学贷款吧?”
“嗯。”徐君睿垂下头,“名额让人顶了。”
“拿着吧,我不要你还。”林战涛说,“我比你大八岁,但愿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能不像我这样进退两难,不由自主。”
徐君睿接过银行卡,想了想,郑重道:“哥,我还你八年。”
林战涛扑哧一笑:“十万块买八年,你当我人贩子?别的不说了,常来家里坐,老头老太太挺喜欢你的。”
徐君睿点头,眼神亮晶晶的:“知道了!”
后来他几乎每周都来,主要是帮忙看孩子。新来的小保姆好吃懒做还没经验,很快就被辞了,而后林家以每两个月一次的频率换保姆,只有徐君睿不换。
期间他经历了一次重大的感情挫折,恋爱没谈成,被人诬陷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闹得全校风闻,连舍友都跟他翻了脸。
某个周末,他带着最沮丧的情绪去了林家,陪孩子玩时眼眶通红,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不知道该不该问。
林战涛回家后,老太太和老保姆把他拉到一旁悄声说:“睿睿有心事。”
“他能有什么事?”林战涛问,“谈恋爱了?”
老太太说:“估计还谈得挺惨。”
林战涛于是说:“睿睿,你来。”
他把徐君睿叫到书房谈了半晚上的心,这半晚上解救了对方,也把小孩引上了一条奇怪的道路——他发誓永远不任何爱人了。
林战涛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很无奈,只好说:“不爱就不爱吧,省事儿。”
徐君睿正色说:“哥,虽然我往后就没心了,但说好还你的八年一天也不会少。”
林战涛哭笑不得:“谁他妈要你还啊,难不成我还他妈娶你?”
他没想到,从儿子两岁到十八岁,徐君睿还了他十六年,一天都没离开,比娶回家还忠贞。
一个号称无情无义的人,却做出了世界上最情深义重的事儿,所以有些人的无情不是真无情,而是为了掩盖多情。
林雁行去大学报道的那天,林战涛在京城的几个朋友知道他要来,大摆宴席,又把他给灌醉了。
徐君睿借口开车没肯沾酒,深夜独自把老板弄回宾馆去,给他擦脸,擦身子,泡醒酒茶。
解衬衫扣子的时候,林战涛一把抓住他手,醉眼朦胧说:“睿睿……”
“啊?”
“我……我喝了多……多少?”
徐君睿绞热毛巾给他擦脖子:“七八两吧,到后来我夺你杯子都夺不下来,四十多岁的人了,惜点儿命吧。”
“睿睿……”
“啊?”
林战涛说:“我比你大……大八岁,你现在……可不能走了啊,我婚都离了,就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
徐君睿笑了,说:“你离死还早着呐,胳膊抬起来擦胳肢窝。林总,你最近胖了。”
林战涛说:“胡……胡说,我腰围才……八十五!”
“这儿就我一人,说实话。”
“我说八十五就八十五,”林战涛酒气熏熏,“这么多年……养你这么一白眼狼,我亏不亏啊?”
徐君睿换了块热毛巾捂在他心口:“十万块钱买人一辈子,你他妈人贩子一个,亏个屁。”
林战涛大笑:“你……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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