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离得太近,消息知道得也太清楚,就算心里明白未来是好的,这中间的种种煎熬却也不是能一笔带过的。
从前,她坐镇北方为他筹谋,背后站着陈昑与北地十三行,如今她走了一条新路,西北和南地是她的根基,她想要再次给他支持,这耗费的心力同从前是天壤之别。
不过,幸好秦太后与陈昑从来都是英明睿智的上.位者,给了她诸多方便。
颜书语这一昏,时间过了一天一夜,等她三日后处理好商联会这边的事情时,去往栾城的行程也安排好了。
她答应过他,每次他回家时,一定会在家里等着他,纵然这两年间他们彼此都失了约,这次她总要做到。
初夏的栾城,丽日当空,到处都是绿意浓浓的树木青草与各色野花。
伴随着西北军大胜而来的,是随处可见的庆祝与狂欢。
颜书语站在侯府主院正房前,看着那两棵花已落尽的梨树与桃树,翠绿的叶子间可见小小的青涩果实,微风吹来,就像是在对人点头微笑。
她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才慢慢进了房间。
裴郁宁回来的时间比她晚五天,那天她刚喝完苗旭叮嘱杏雨熬的养身汤,窝在软榻上盘账,外面就响起了高亢又热烈的欢呼声。
欢声雷动中,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专心听外面声响。
外面小丫头神情兴奋地跑进来时,颜书语正有些失神.的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人还未开口,她就已说出了答案,“大军凯旋了。”
杏雨连连点头,面色通红又激动,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反观她,神情却比之前更为沉静,只安坐在窗前不动。
“姑娘?”杏雨神情疑惑的叫了她一声,满脸不解。
“你们去外面看看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她笑着遣了小丫头出门,自己却仍旧坐在窗前软榻上不动。
小丫头到底年纪小,按耐不住激动和兴奋,蹦跳着和人跑去外面迎接大军凯旋入城了。
颜书语闭着眼睛,脑海里似是思绪万千,也似是一片空白,只神情安静的坐在那里,平静得出奇。
沉寂中,外面喧哗声响越来越大,但又慢慢降下去,她听到急切又沉稳的脚步声,还有行走时铠甲摩擦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响。
他回来了,她对自己道。
她眼睛看着房门处,等着已许久未见的人。
裴郁宁黑衣银甲,面色深沉,带着一身咄咄逼人的杀伐之气,出现在她视线中。
这个模样,同从前的他越来越像了,看到他时,她突然想起了过去。
那时候他同样大胜回京,她在侯府门前迎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模样的他。
“长宁。”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有些哑,也有些急切。
她看着他走近,带着战场上还未散尽的血腥与杀气,黑色披风遮掩下来时,她只来得及看到他还未愈合的伤痕,然后一切就被黑暗遮掩。
他仍旧是从前的他,热得像一团总是在燃烧的火,让她担心自己会被他灼伤,不过,唯独这次她心情平静的接纳了他。
火烧着,意味着他还活着。
活生生的呆在自己身边。
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她的妄想,他确实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她身边。
抱着他时,她心情格外平静,所以等他晕倒在她怀里时,她也格外镇定的安排好了一切。
大夫们进进出出,换药的换药,灌药的灌药,所有人都既担心又忙碌,唯独她站在一旁,安静又沉默。
等一切平息时,天色早已暗沉,点着一盏烛光的内室里,她坐在床前,静静地看他。
他身上很多伤,有些是她从前熟悉的,有些则是新近陌生的,刺鼻的药味儿充斥了整个房间,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各种伤药的味道。
这幅画面太熟悉了,所以当她吹灭那盏灯靠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时,恍惚间一切就像回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坐在这里的。
房间里很黑,外面有隐隐约约声响,但她耳边听到的,只有他又沉又涩的呼吸。
等她意识到时,自己同过去一样,眼泪落了满脸。
那一年,她就是这么坐在这里哭的。
在所有人都为西北大胜庆功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无声的落着眼泪。
时间太久,她想不起来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当然,现在也无心去想心里有些什么,除了流泪,她什么都不想做。
于她而言,这是格外安静且安心的一个夜晚。
“长宁。”
她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她伸出手握着他粗糙的掌心,却没转身。
“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