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为了上面审核放宽一点,愁的掉光了头发,有钱塞不出去的成把抓,能一句话不说,只报一个名字就奴役着人帮自己打这么多年白工的,真的只有钟亦了。
邹超:“我前两天看了你们报上来的东西,卡你不冤。”
“卡归卡,能过就行。”钟亦不管。
“撇开别的不说。”邹超抬手帮钟亦把红酒斟满,道,“近十年,主角是小偷的,除了《黄金大劫案》你还见过什么?”
眼看终于进入正题,钟亦的武力值瞬间开到满级:“首先,我们的主角不是小偷,只是小时候迫于生计干过一、点、点小偷小摸的事,其次,他被抓以后改好了。”
邹超被钟亦轻描淡写的文字游戏逗笑了,对人举起高脚杯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靠给人打童工和小偷小摸谋生,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抓就改好了,只是你们电影开头的剧情卡在了他被抓改好的那一次,实际上是惯犯,居民区整条街都知道他是小偷。”
钟亦原本要跟眼前人碰上的酒杯顿时就挪开了,挑眉道:“话不要乱说,这可不是我们报上去的。”
“但实际剧本就是这样。”邹超依旧举着手里的酒杯,说的很自信。
钟亦顿了两秒,终于还是跟这人把杯碰上了,破罐破摔道:“那既然你都看过了,我就不废话了,直接给我过了吧。”
虽然每个见过他们剧本的人都签过保密协议,但到底只是一张纸,只要条件到位没什么搞不到的。
现在各个公司做项目为了抢占先机,都是自己闷着脑袋偷偷筹备,恨不得到最后成片上了才让你知道一点,但他们这行不可能有绝对的秘密,真正的保密就是根本没有剧本。
筹备盘子的过程就决定了你会不断地找你认为合适的人洽谈,交流情况,有秘密,做不成项目。
“你这个擦边球,打的有点过了。”邹超中肯道。
钟亦毫不示弱:“也没明文规定说我这样不行。”
中国审片玄乎就玄乎在,除了头顶那些板上钉钉的高压线,其他情况一律得联系前后剧情,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潜规则繁复,个人主观性又强,尺度大小基本全凭主创经验,给不给你过就是一念之差的事,有时候关系没打点到位,碰上邹超这些人心情一不好,很有可能就给你挂了。
“而且这些顶多只算人物背景设定,根本没占篇幅,后面痛改前非,子承父业圆满第一部 未尽的梦想,整体宣扬主旨还是积极向上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钟亦说的有理有据。
邹超就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钟亦的耐心也彻底告罄,开始不讲道理了:“我不管别人行不行,反正我是钟亦,我就可以。”
中国审片第二大法则,看人。
只要咖位足够大,面子就足够大。可能你写什么毙什么,但人家大牌导演、大牌编剧就写什么过什么。
所以片不过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地位够不上你的内容。
邹超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嗓音沉沉:“真的没见过比你横的了,面子工程一点不做,完全不操心备案能不能过就敢开组,梁思礼也是心大,信得过你,万一真卡了,他要亏死。”
钟亦翘唇:“原因我以前好像就告诉过你了吧,我从不怕孤注一掷。”
邹超一顿,接上:“因为富贵险中求。”
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
梁思礼那天一大早就跟鉴定那边的人联系好了,钟亦洗不了澡,只能简单套上衣服,带着宿醉和满身的黏腻出门。
可梁思礼刚把人扶到自己副驾驶上,钟亦就扶着车门“哇”地一下吐了出来,一直吐到胃里全空,只能继续往外吐胆汁,整个人都虚脱了,全靠梁思礼环在他腰间的胳膊撑着。
等钟亦好不容易缓下来,梁思礼重新叫了一辆车,在去的路上,他想带人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吃的时候钟亦都还好好的,结果一回副驾驶就又吐了个昏天暗地,后面做完鉴定,一整天钟亦都持续着吃什么吐什么的状态。
那天晚上本来是他们约邹超聊过审的时间,哪知道这两人提前一天对上了,还闹得这么尴尬,原定饭局自然就耽搁了。
邹超改去和同事们一起陪上级领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梁思礼这边听到的消息是,邹超已经放话了,说如果今天晚上钟亦能如约出现在饭桌上,他就做主把他们的片过了。
道具方面邹超是没下狠手,但做的是实打实的狠,不说三天下不来床,起码第二天晚上是不可能的。
做完鉴定,钟亦又去医院做了hiv检测,虽然是阴性,但毕竟有窗口期。
钟亦信不过邹超,阻断药副作用再大,该吃也还是咬着牙吃了。
再加上一晚上的受凉,钟亦那天连澡都是梁思礼帮着洗的,腰疼的站都站不稳,就更别提坐了,浑身肌肉都是酸的,吃什么吐什么。
所以在梁思礼听到钟亦让他去打听邹超同事聚餐位置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蒙了:“不是,主要这话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说的,而且就算真是他说的,他要再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梁思礼含在嘴里没说的是,别的能遮住地方就算了,你这脖子上、手腕上都是痕迹,大夏天的怎么出门……
但钟亦很坚持,像是真就犟上了,躺在床上怎么着都要梁思礼给他拿衣服,只听声音都能听出虚弱,却还有心思挑:“我要那件砖红色的衬衫。”
梁思礼坐在床边脑子里乱成一片,他只是陪钟亦陪了一天都觉得折腾的难受,就更不用说本人了,钟亦没崩溃,他先崩溃了。
关于放弃的话,也是梁思礼在那个时候说的。
男人颓然地搓着脸道:“我现在真的后悔了钟亦,当初不该带你上贼船,不然我们就算了……”
“就是你不再做项目,我骗死骗活赖在立博底下给我哥他们打杂,养你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你原地踏步走,我就怕你像现在这样,你真的太豁得出去了……”
但钟亦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梁思礼,没人逼着我往前,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让我做出来的东西过审,他们值得被看见。”
所以那天钟亦就当真出现在了邹超他们的包厢门口,毫不加掩饰地,一如往常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脖子、锁骨上的痕迹全都从衬衫顶头散开两颗纽扣的领口露出,手腕则更加赤裸,袖口挽到小臂,那一道道红痕全都触目惊心地暴露在空气里。
钟亦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一沓照片,和几张a4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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