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白痴父亲陪清河玩到七岁,两人是最好的玩伴。

清河后知后觉,到了八岁才发现父亲和别人家的父亲不一样,从此和父亲玩不到一起了。

只有母亲羊献容一直陪着白痴父亲玩耍,什么幼稚的游戏都百玩不厌。

羊献容见清河为难,干脆自己先走进金墉城,站在廊柱后面,“陛下,快来找我。”

太上皇永远一颗童心,闻言注意力立刻转移,不再和清河理论了,跑去找妻子,一把扯住羊献容的裙子,“找到了!找到了!轮到我了。”

太上皇跑进了堡垒,羊献容没有回头看女儿最后一面,径直跟着丈夫踏进城堡,“陛下藏好了没有?我要来了。”

太上皇蓦地从门口跳出来,“哈,吓你一跳!”

涂着褐色桐油的城门轰然关闭,隔绝了清河的视线。

虽看不见父母,但是还能听到父母做游戏时的笑声,清河舍不得走。

潘美人从地上捡起太上皇扔掉的红纱帷帽,给她戴上,“公主,该回去了。”

要回宫迎接新君一家子人,以后要在人家手里讨生活。

回到皇宫,清河将母亲交代的半块银佩拿出来细看。

银佩是半个狼头,雕琢风格粗犷。

银佩看起来很“脏”,明显是冶炼银矿的时候提纯不够,含有太多的杂质,是个脏脏银。

这种银子在洛阳的钱行里兑换铜钱,至少要先打个七折。宫里最卑贱的宫婢都不会用这种脏脏银做首饰,免得贻笑大方。

为何母亲会把这种做工粗陋、上不得台面的银佩当做救命符送给我?

谁拿着另一半?

如果那人出现,我一定要跟他走吗?

我走了,以后还能见到王悦吗?

清河藏起心乱如麻的心思,在下午皇室家宴上强颜欢笑,给帝后敬酒。

家宴到了一半,一只豢养在皇宫华林园、尾巴足足有五丈长的五彩雉鸡不知为何飞到长乐宫,落在弹箜篌的乐伎头上。

乐伎吓得用衣袖驱赶雉鸡,不小心推翻了一人多高的竖箜篌。

箜篌砸在旁边吹笙和弹奏阮琴的乐伎身上,一片惊呼之声,场面霎时混乱起来。

建始帝司马伦顿时不悦,他的左眼上有一颗黑色肉瘤,小时候只是一颗黑痣,随着年龄的增长,黑痣越来越大,越来越肥,成为黑豆大小的肉瘤,每当他生气的时候,黑瘤就会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

喜庆的场面瞬间变成闹剧。

宫人连忙去捉五彩雉鸡,可是雉鸡会飞,在长乐宫盘旋了几圈,最后从大门里堂而皇之飞走了。

司马伦大怒,眼皮上的黑豆狂跳,乐伎们跪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瑟瑟发抖,等待处置。

清河捡起地上一根五彩雉鸡毛,右手端起酒杯,大声赞道:“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为君使命,媚于天子。今日皇上登基,皇宫大宴,箫韶九成,引得凤凰来贺,此乃天降祥瑞,大大的吉兆啊,有凤来仪,天下安宁。”

“凤凰于飞”一句,出自《诗经》,把君主比作凤凰,臣子比作排列整齐的群鸟,紧紧跟随凤凰,任凭君主驱使,不敢违抗君命。

“箫韶九成”一句,典出《尚书》,意思是箫韶为舜制作音乐,把凤凰都引来了。

两句皆是赞颂帝王威仪的意思,清河为了给新君拍马屁,真是绞尽脑汁把嵇博士教给她的学问都用上了。

“有凤来仪,天下安宁。”皇室宗人纷纷举杯齐贺,建始帝眼皮的黑豆方停止跳动,举杯共饮。

大家都晓得雉鸡不是凤凰,但谁都不会不长眼的捅破。新帝登基,要给面子的。

冷掉的场面被清河的马屁给暖起来了,建始帝对清河这个前朝公主很是满意。

只有坐在清河上首的河东公主愤恨鄙视了瞪了她一眼。

河东公主是清河同父异母的姐姐——先皇后贾南风所生。

太上皇司马衷是个长相俊秀的白痴,可惜河东公主不会长,偏偏遗传了母亲贾南风的黑和矮……

她已经十七岁了,但个头和不到十二岁的清河差不多。

河东公主从小备受帝后宠爱,她幼时生病,先皇后贾南风为了女儿的早日康复,甚至破天荒的宣布大赦天下。

贾南风被建始帝司马伦关在金墉城里毒死后,羊献容成为大晋皇后,河东公主很讨厌羊献容这个继母,总觉得她抢了母亲的位置。

恨屋及乌,羊献容生的清河公主也自然成了河东公主的眼中钉,姐妹两人感情冷淡。

推杯换盏之时,河东公主突然站起来,向帝后辞行,振振有词说道:“为人子女,应遵守孝道,太上皇和太后虽然搬到金墉城养老去了,但每日晨昏定省不能少,我要去金墉城给父母请安——虽然不得相见,隔着大门拜一拜也好,问一问父母今日的饮食起居也是好的,还望陛下恩准。”

清河公主刚刚成功救场,河东公主立刻拆台。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长乐宫一片静默,气氛变得尴尬。

清河无计可施了,暗叹:大姐,你这是在玩火啊。

很明显,河东公主继承了母亲贾南风的泼辣性格,却没有遗传她的政治智慧,把清河扮猪吃虎、挑拨离间的谋划给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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