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澜闻言眸色一深，他之前从不知道这个女人还会担心旁人的性命，“放心吧，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回头。”玉城听他这么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这个男人声音一冷，“即便是胡人回去又能怎样？这里是战场，他们自从跟了我就应该知道命如草芥，我，也一样！”

玉城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她能理解顾淮澜说出这一番话时的心中执念，但是对于从小生活宁静的自己而言，这着实荒唐！

但是玉城还来不及跟他说道说道就感觉到男子猛地晃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玉城担心他掉下去立刻转身紧紧抱住他。

“你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体内的毒已经发作，但是我们马上就能到城门下了，你再撑撑！若是你此时掉下去我也活不了，索性跟你一下落马省得干净。”玉城说完手里的力道更紧，透着股难以言说的倔强。

但是顾淮澜此时可在乎不了这个，如果说之前他还因为毒性蔓延而神志有些模糊，现在绝对是灵台一片清明。在顾淮澜的认知里，虽说他平时跟皇子们开玩笑说自己什么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好像跟多少女人暧昧过一样，但事实上他从未跟哪位女子这般亲密，过分的事情更是想都不敢想，兄弟们也都明白他不过是嘴上的功夫，只为搏个颜面罢了。这下可好，此情此景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回去怕是真要将这个名声坐实了。

“你先放开本王！”顾淮澜面上微红，但仍是强撑着端正脸色。

“不要！”玉城拒绝得尤为果断。

“······”

城楼上，顾淮月眼中一丝亮色也无，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在看到玉城舍身救顾淮澜的时候眉色稍有动容，但是此时，却沉寂得可怕。

“开门！”顾淮月看着顾淮澜跟玉城策马而来，即将抵达城下，立刻开口。

“可是二皇子，如果打开城门，万一胡人在周边设有埋伏，我们岂不是······”

“放肆！”身旁的一个将领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顾淮月冷声打断，脸上是极少见到的嗜血阴沉，“胡人？你堂堂吟月皇朝的守将还怕几个胡人？五殿下的性命还抵不上几个胡人？”

“属下万死也不敢这么想！”将领听着顾淮月字字透着杀意，在他还未说完之前就已经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下一刻，城门半开。

玉城开着半开的城门，心中大喜，立刻冲着顾淮澜吼道：“你看！城门开了！”

顾淮澜此时耳鸣阵阵，心知毒性已经开始蔓延，还真是小看了这些塞外野人，用毒的本事倒也不小。但此时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是怀里的这个女人，“你清净点儿！”

“······”

追风一个急越，从守城士兵头顶倏然而过，玉城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城门，本来紧张到嗓子眼处的心一寸寸落下。等进了主城，身后的城门发出沉闷的闭合声，她才算真正解脱出来。可是还不等她呼出一口气来，拥住自己的顾淮澜却蓦然栽倒在地上！

“五皇子！”玉城心中大惊，万分艰难地从马上下来，脚下不稳直接坐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旁的便直接朝顾淮澜移去，下一刻却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起顾淮澜。玉城急忙抬眸，不期然装进顾淮月幽深冰冷的瞳孔中。

玉城跟顾淮月已有数面之见，虽然说话不多但是稍稍也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性，谦和有礼，心性淡漠。就像此时，玉城很清楚地知道，他在生气！

“啪！”巴掌掴击脸颊的声音，听得出用劲儿很大。

玉城微微侧着脸，只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半边脸颊生疼，带着难以忽视的灼热，发丝也有些凌乱，想必此时的自己定然狼狈非常。但是她只能忍受却不能反抗，玉城放在身侧的手倏然成拳，她虽动不了顾淮月，但是从此以后，故人已走，再无牵绊。

等到玉城恢复听觉的时候刚好听到顾淮月冷凝到极致的声音，“将她带入下人暗房，好好看管起来！五殿下若有任何闪身，本王要她偿命！”

玉城闻言唇畔扯出一抹笑意，任由士兵粗鲁地将自己拽起来，却是一言不发。她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看了眼顾淮月匆忙的背影，当然还有他身旁的小雪。小雪脸色有些阴沉，她本想要玉城死，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如此命大！不过没关系，五皇子因为她而受伤，她怎样都是罪责难逃！小雪这边本是微微有些得意，却不想不远处的玉城却是含笑看了她一眼，笑意诡异难测，眼中一片澄清，似乎即将大祸临头的人是自己一样。小雪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但是强硬地转身离开。

玉城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心知一旦顾淮澜醒来，那个偿命的人恐怕是小雪自己。自己不过是替她挨了一巴掌，委屈几日，但至少捡回一条命来。

夜晚时期的边城大漠总是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若是换成从前，玉城可能还有那个闲情雅致去欣赏它的别样美丽，但是此时望着那方寸之大的透风窗户，以及身后难以忽视的硌人的柴草，她只能再紧紧身上的衣服。想想自己此时的状况，她忍不住暗自喟叹，还当真是失算，早知现在的状况她应该提前向顾淮月要一件挡风抗寒的衣服，也不至于凄凉至此。

“还真是晦气，大冷的天气还让我们来这里看守一个娘们，老子就不相信那细胳膊细腿的还能逃得了？”守在门口的一名侍卫吐了口口水，颇为不耐烦地说道。

另一名侍卫虽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顾及玉城的身份，“行了行了，这种苦命的差事又不是第一次做，再者我听上面的人说这里面关押的女人可是将军的女儿，被突然关押在这里好像是跟五殿下的受伤有关，总之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将军女儿？”骂人的侍卫语调微微上扬，透着股淫意，“大户人家的小姐可长得标致啊！要不咱哥俩进去瞅瞅？”

“打住！你别癞蛤嫫想吃天鹅肉了，里面这位要是出了差错，我们都得掉脑袋！瞧瞧你那出息！来来来，喝酒喝酒！”

玉城听着外面的动静，不自觉皱皱眉，但愿今夜平安无事。

另一边，主帅营帐内：

“五殿下究竟怎样？”顾淮月负手站于软榻旁，看着同行的太医终于收了手头的银针，冷着声音问道。

太医赶紧收好银针对着顾淮月俯身说道：“回禀二殿下，五殿下虽然中了胡人的毒，但好在殿下身子底子好，又医治及时，臣给五殿下用的药都是上品，约莫再过半柱香的功夫五殿下就会醒来。”

“嗯。”顾淮月颔首，眉宇间的褶皱微微熨平，然后转头看着躺在软榻之上脸色还是有些难看的顾淮澜，眼神晦暗不明。

小雪一直站在顾淮月身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淮月的脸色。她不过是一个将军身边的小小婢女，却有着这样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见下了不少功夫。

“殿下，您莫要担心，五皇子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小雪的声音温婉动人，难掩关切。

顾淮月闻言侧身，并没有正眼看向小雪。他从不是糊涂之人，之前因为顾淮澜的事情焦急不已也就没有在意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此时冷静下来随便一推敲，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你的主子进了暗房，你倒是分毫都不担心。”顾淮月凉凉开口。

小雪闻言前一刻还微微泛红的脸色倏然变白，立刻跪下捏紧衣摆说道：“二殿下恕罪！不是奴婢不在乎小姐，只是这次小姐做得实在过火，奴婢一直跟在将军身边，明白什么是对错。”

“呵，这话本王就不爱听了。”这次开口的是躺在软榻之上的顾淮澜，他睁开眼睛看着房梁，想到那个被关押进暗房里面的女人，心中泛凉。

“五弟你醒了？”顾淮月大喜，看着对方想要坐起身来，赶紧上前扶他。

“嗯，没事了二哥。”顾淮澜坐好后才淡淡地看向小雪，“你现在可以给本王说道说道，你陷害自家主子究竟是因为什么？”

小雪的身子蓦然间颤抖得厉害，但还是咬着牙摇头，“五殿下明察啊！奴婢怎么会陷害小姐呢？”

“放肆！”顾淮澜脸上迅速蒙上了一层寒霜，看着小雪的眼神厌恶到了极致，“你还真当本王是傻的不成？那个女人是什么脾性本王还是知道的，本王找到她的时候她告诉本王是你说二哥对她另有安排，让她留在营帐不得妄动。怎得，敢做不敢承认？你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本王就偏要救她回来。不过话说回来，本王因为你的陷害身重胡人之毒，你倒是应该以死谢罪才对。”

小雪听完后身子立刻低了几寸，捏着裙摆不住的颤抖，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那个女人竟然还有那个时间甚至还有那个脑子告自己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