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识在脑海里刚冒了个头,二人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冯天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这就是他所谓的,老天爷帮了大忙?!
李怀信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下山历练,就碰到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劫大难,完全超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他有些呼吸不畅的握紧了剑柄,艰涩开口:“我们得回去。”
冯天惊道:“疯了吗,回去送死啊,现在得赶紧出去通知掌教。”
“来不及了,如果怨灵窜出乱葬岗,恐怕方圆百里,都将沦为人间炼狱,等不到我们回到太行搬救兵。”
“少不自量力了,大师兄不在,我俩连个封灵阵都画不完。”
李怀信抿紧了唇,欲言又止道:“冯天,是不是我闯的祸?本来,可能没事的,这个阵法在此压了十年,一直没出过差错,就……”他顿了顿,看了看自己仍在往外渗血的虎口,想起涌进荫尸肩胛的鲜血,忐忑极了。
冯天一眼洞穿了他的想法,打断道:“关你屁事啊,来之前你不就看出这边天现异象吗,在镜像界的时候,就下了一道雷劫,分明是老天爷在裹乱,劈一道天雷让那荫尸魂飞魄散不就完事儿了,非劈个山崩地裂。”
“可是……”
“别可是了,现在不是钻牛角尖的时候,出去再想办法吧。”
大阵若破,凭他们的修为,就算回去,搭上性命也无济于事。又何必担那个风险,去做无谓的牺牲。他不怕死,可他不能让李怀信丧命于此。
“冯天,你忘了自己是谁吗,太行弟子,除魔卫道,你明知怨魂一旦出去就会危害百姓,也不管吗。”
“不是,你以为自己多大本事?管得了吗!”
李怀信有些气恼,他那颗壮志雄心,一出来就遇上了挫折,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在跟冯天逞强较劲。他转过身,一剑斩下路边的枯木,劈柴似的削成方块状。带来的符箓只剩下五张,手边没有多余的黄纸和朱砂,只得就地取材,用荒木雕刻。
冯天看着他执拗的模样,知道这祖宗作天作地的性情大发了,今儿要替天行道。
他在太行山横行霸道惯了,难免有点忘形,涉世未深便不知凶险,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及。冯天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虽不自量力,但心眼儿好!虽不贪生怕死,但作死!
幽谷里的鬼哭狼嚎仍不绝于耳,想起村镇里的百姓,冯天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捡起一块方木,全神贯注地开始刻符。
俗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怀信瞥他一眼。
冯天沐浴在他的目光里,平心静气道:“就这么着吧。”
“怎么着?”
冯天一撩眼皮,依旧平心静气:“我陪你死了算了。”
“死你大爷!”
“我大爷早年就被你给咒死了,积点口德吧,老二。”
李怀信啧了一声:“找抽呢。”
“省点儿力气一会儿抽鬼去吧,别跟我这儿费劲了,皮厚,怕你手疼。”
李怀信没忍住笑:“我又不抽你脸。”
“滚。你才脸皮厚。”冯天吹了吹刻好的符箓,道:“好好劈柴吧你。”
李怀信瞥了眼他刻好的符纹,评价:“还行,有点儿长进,就是太慢了,你适合劈柴。”
冯天斩钉截铁地回绝:“你劈。”
李怀信没理他,捡起木块开始刻符。
冯天出言制止:“你能打一点,一会儿指不定多麻烦,这种耗损精力的事我一个人做就行了。”
“你能做多少?”
“也是,这种环境里,多少符都是不够的。”他瞄了眼李怀信剑下的刻纹,眼神倏地一亮:“你刻的是——封灵阵乾位。”
李怀信不掩得意:“谁说没有秦暮那个假正经在我们就画不出来封灵阵,事先把他站的乾位画出来不就行了。”
“你可以啊。”冯天刚一激动,又镇定地捺下了兴奋:“不过行得通吗?”
李怀信眼睛一斜:“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吗?!”
废话!当然质疑了!
大型封灵阵,是由八位修士,各站乾、坤、坎、兑、艮、震、离、巽八个方位协力而成。
修为越高的人画出来的封灵阵威力自然越大,好比像冯天这种半路出家的水准,凑个坎位,跟大师兄那种级别的搭档一下,能勉强拘个冥蟒那样的护棺神兽,注意划重点,是勉强!勉强拘住冥蟒的封灵阵是不稳定的,经不住折腾,从里头攻击最薄弱的坎位,就容易破阵。相对的,剔除他这种低配,把各个方位都换成掌教那样尊师级别的大能,画出来的封灵阵,锁它几只冥蟒都不在话下。但是眼下,压根儿没有掌教那样的大能,连大师兄都不在场,就他这个低配和李怀信这个中配加起来,要画个只有乾、坤、坎三个方位的小型封灵阵,来镇压乱葬岗的万万怨灵,闹呐!这他妈就是个封灵阵中最小最娇弱的一款,是他们在太行练习的时候,拘几只夜游魂来解闷儿用的。
想到此,冯天的心凉了半截,他刚才为什么还要激动,又兴奋个球啊。
跟着这祖宗作死,有什么值得激动兴奋的,真是嫌命太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怀信:“你在质疑我?”
冯天:“我就不该相信你。”
第14章
折回的山路上垒起无数滑坡的碎石,垫在脚下四散滚动,脚尖一不经意就会卡在缝隙中,导致重心不稳,有些寸步难行。而余震之后的陡峭仍然飞沙走石,落打在身上,避无可避,冯天的脸颊被一块带着菱角的石子擦破道血口,不太疼,只是寒风割脸,有些雪上加霜。
绕过这座高峰,数里之外便是幽谷,远远就能望见四方顿挫耸起的山峦,串珠走马地环抱互绕,起伏延绵。历经十几道雷劫之后,其中一座山体轰然坍塌,那场巨响震动时,二人虽预料到这种情况,可折返回来亲眼所见,仍旧止不住的心惊胆颤。
“错了。”冯天突然开口,声音都哑了:“我们搞错了。”
他无厘头的一句话让李怀信拧紧了眉头:“什么错了?”
冯天苍白着脸,一把抓住了李怀信手肘,指向远处的峰峦,数道:“一、二、三、四、五、六……”然后他的手指定格在坍塌的山体上,艰难道:“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