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还漂浮着烛油焚烧过后的淡淡烟气,听泉府分例不短,上好的烛油烧起来味道自带甜香。
顺着那股味道望去,姜偃的书案上放着一只错金银的大摆件,照形制所见,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名扬天下,能够预测地动的地龙仪。
不过这家伙外观看上去平平无奇,远没有传说得那么神乎儿。
看模样是新铸的。
她回眸,榻上的人睡得如此安熟,一呼一吸规律绵长。
元清濯真恨不得,动魔爪摸摸他。
但到底只是想法罢了。
她出去时,替姜偃拉上了门。
镜荧礼数周到地过来送客。
哪知公主压根没想着走,“庖厨在哪?”
镜荧惊呆了,但也只好为公主指路。
这日公主大马金刀杀入国师府,不知怎的,就随着春风满京都传遍了。
在传闻中,公主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女罗刹,喝人血髓的女妖精,国师大人终究是人非仙,不堪抵挡,于是效法著书立传甘受腐刑的前代先贤,决意偷生忍辱被亵玩。
这当然都是些无稽之谈,但是奇怪的是,那一日明明是她放低了姿态,柔肠百般,求着他和好的。但即便到了银迢的心里,也相信的是外面的版本。实在令她叫屈。
元清濯本想熬点儿米粥,等姜偃醒了先垫垫肚子。
但猝不及防地,就炸了国师府的庖厨。
姜偃从睡梦之中醒来,日头已经偏西,问适才发生了何事,开权灰头土脸地奔进来:“先生,厨房炸了!”
姜偃咽干,声音低而暗哑:“因何炸了?”
开权叙事一向夸张,登时手舞足蹈地给姜偃演示起方才一切。
故事的起因竟然是,公主要亲手给他熬粥。
姜偃蹙眉:“为何不拦着她?”
他披衣下榻,往外走去。
开权苦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先生身后:“先生,不是我们不拦着,公主这人你是知道的,拦不住啊。再者,先生你确实一整日都没吃过东西了……”
他和镜荧是心疼先生的身体,以为长公主的厨艺纵然可怕,但厨房里都是干净的食材和调料,料也烧不出毒药来。
谁知竟会炸了厨房。
公主到底是烧饭,还是趁着烧饭往灶膛里塞了两颗霹雳雷火弹?
元清濯自知好心办坏事惹下大祸,手足无措地蹲在厨房里,像头受惊的梅花小鹿,蒙着一层氤氲水雾的明眸凝滞地往外间呆望。
然后她便望见了姜偃。
姜偃的脚步有些疾,似乘风而至。
停在门口时,见她可怜兮兮地蹲在那儿,小脸让灶灰熏得黧黑,额前的细碎青丝让火燎没了,眼眶红彤彤的,煞惹人疼,心反而落了下来。
再看周遭,开权说的“炸了”毫无言过其实。
灶台上架着的那口铁锅不翼而飞,只剩地上几块黢黑残片,尚且余韵未尽地吐着白烟。
挂蒜、大葱、稀粥鱼龙混杂地泼得遍地皆是。
连马勺,都被炸没了铜柄,断作两节,此刻正静静地蹲在她脚边。
而烧了他房子的公主,却委委屈屈地眨着泪眼同他告状:“先生,你家的灶房根本不听话,它欺负我。你看。”
她可怜巴巴地伸出两只爪子,两只手背让爆炸的火焰冲出燎伤了大片,通红的肌肤立刻就起了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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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偃:墙都不服,就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