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非诉女王 御井烹香 4286 字 4天前

她也知道不能逼女儿太紧,今天已说得够多了,意味深长讲,“这也是我不想你做律师的原因,你不听,非要自己去做,现在知道了?——你好好想想吧,要再做下去,家里也支持你,要如果真能想明白了,那这一年也不算白费。”

曲琮还真不知道再穿越回一年以前的话,自己会不会做这些选择,只是她现在已泥足深陷,知道了这样多,想抽身又谈何容易?这一晚她深夜难眠,更不敢把事情告诉家里——母亲确实是大胆的,曲琮以前没想过,父亲两袖清风一辈子,曲家家境却很宽裕,从无到有的资本原始积累,母亲是怎么拼出来的。

这样的曲妈妈,和纪荭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曲琮不怕母亲想和纪荭合作,她只怕纪荭手段更高,把曲家全坑进去,自己全身而退。她燥得睡不着觉,在卧室来回踱步,找喻星远说几句话,喻星远的话如预料中一样,抱怨曲琮不主动找他,升职后更忙,曲琮说自己工作得不开心,和母亲处得不好,解决方法老三篇:辞职结婚,喻家万贯家财将来总归由他们继承。

果然,明知道是这样,还不死心去试,谈完了心情确实更差,曲琮深深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想找人倾吐心事都没人,她真的没有什么朋友,她妈妈把她控制得太严格了,曲琮在出门工作以前没有交心的朋友,曲妈妈不喜欢她被当下的小姑娘带坏。而她曾以为可以说些心事的前辈现在是博弈圈中的一员,甚至她之所以能认识偶像也是幕后安排的结果。

那种想熬夜找线索的感觉又回来了,但其实熬夜也没用,曲琮现在已意识到这一点——在这件事上努力真没什么用,她怎么做都不会有用,如果挣扎得太用力,反而可能被网缠得更紧。

不能再查了,纪荭如果发现不对,手段真的会更激烈,或者更坏的结果是被纪荭以外的人发现,元黛已经再三说过,洲佳的张经理已经死了,曲琮当然绝不想落得这个下场。她还年轻,从未考虑过死亡,更没想到这件事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她确实也有几率会在这个时间段死掉对不对?

这个想法让她更不安了,曲琮拿出手机狂刷app,就算是b站和抖音也无法让她快乐起来,朋友圈一条消息倒是引起她的注意——她一个拐了弯的玩咖表姐在朋友圈组局,问有没有人陪她一起喝酒。

和亲戚喝酒一般不在曲琮考量范围内,但今晚属实难熬,曲琮不想在家里待下去,也很想体验一下一醉解千愁是什么感觉,她这辈子没喝醉过。如果真要被‘张经理’,那她要抓紧尝试些新东西了。

她打开衣柜随便翻出几件昂贵却土气的衣服,托辞想起明早公司有事,还是回出租屋去睡,曲妈妈差一点点还不放她走,曲琮跑到酒吧门口的时候真觉得自己好狼狈,憔悴、邋遢又心事重重、泥足深陷,她觉得这就是她人生的低谷了,真是再不会有比现在更难堪的处境,再也不能更差了。

——她是错的。

还可以更差。

刚进酒吧,曲琮就和李铮打个照面,头发没吹、衣服乱穿的曲琮,迎面撞见穿着得体、翩翩如玉的李铮。

“啊,曲律师!”

——而且李铮还认出她来了。

——而且,曲琮从他的表情中能感觉到,李铮还觉得她很丑。

第55章 喝酒

曲琮对自己的颜值心里有数,她不是那种粗服乱头不掩国色的大美人——元黛大概能沾边,她们洲佳的那个客户朱小姐也是,睡得好、精神好的时候,把头发吹蓬一些,她是好看的,但她今天一个都没做到,还没有化妆,李铮能认出她来已经算是一种安慰了,这至少证明他对她印象比较深刻,否则说不定真就对面不识了。

每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不修边幅的一面被男神看到,但事情真发生了反倒会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释然感,曲琮愣了一下,也就不动声色和李铮打了个招呼,找表姐去了,她现在只庆幸自己把情绪藏得很好,李铮本人没有察觉,不然那才真叫难堪。

实际上,她现在根本也没想着和李铮谈恋爱的事了——李铮就像是曲琮对奢侈品的向往,像是那套昂贵的粗花呢套装,她只有在悠闲时才会向往,现在哪还有这份心思!

一旦断情绝爱,李铮怎么看她已不再重要,丑就丑点,她今晚是来散心不是来约炮恋爱的,曲琮和表姐简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说是和家人吵架了,表姐理解她,为她点杯鸡尾酒,“这个度数低点儿,不会醉,你平时不喝酒的多注意,别一上来就喝高了。”

曲妈妈管得那样严格,她再懂得掩饰,在小辈眼里形象也不怎么样,这个表姐自小就不是乖小孩,曲妈妈自然更加严防死守,曲琮和她感情是有,却不知道聊什么,只好一口接一口的喝酒,表姐问些喻星远的事情,很不屑地一哼,“这样的男人也就只有你妈妈当宝——和他过日子有什么意思?好像谁家没钱一样。”

表姐家里自然是有钱的,而且和曲琮不同,她家里宠她,由着花,表姐自然看不上除了家境殷实一无是处的喻星远——对她来说,喻星远的性格是扣分点。曲琮笑一笑,其实她打从心底也觉得老泡酒吧也没什么意思,“唉,我家和你家情况不一样。”

确实,对她来说,在最郁闷时刻,只想狂饮的时刻,得体都成为一种本能,曲琮想这大概就是做元黛、做纪荭和简佩的滋味了,情绪分了好几层,此时此刻她确实难受得要爆炸,可表姐只能看到她想给她看到的真实。

“你也不容易。”表姐确实同情曲琮,待她很体贴,看出曲琮想安静,就不叫她和自己那些玩咖朋友混在一起,自己陪曲琮在卡座喝闷酒,给曲琮分享宝贵情报,“听说你们两家大人已经安排好明年国庆结婚了,你知道吗?”

曲琮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消息简直雪上加霜,她被压垮了趴在桌上,李铮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都懒得完全撑起来。

“怎么了,今晚完全垮掉了啊。”李铮拎了一杯酒过来的,语气很亲切,向表姐自我介绍。“我是曲律师工作上的朋友。”

曲琮和李铮说熟不熟,说不熟碰了太多面,而且有元黛在中间,难免听到对方的事,关系其实也挺微妙,李铮的语气好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曲琮勉力振作精神,要向她介绍表姐,表姐却很知情识趣,“我是她表姐,不用介绍啦,你们慢聊,我那边有事。”

她立刻消失,消失前还给曲琮比个加油的手势,曲琮啼笑皆非,“不用理她,她不上班的,脑子成天不知道都转着什么。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开始猜他们小孩跟谁姓。”

以前对李铮有想法的时候,觉得他高不可攀,曲琮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现在没这个念想了反而感觉比以前聊得来,李铮笑着说,“亲戚就是这样的,朋友的话大概只会在第二天早上叫你汇报战况。”

他给曲琮叫杯新酒,曲琮想换个口味,李铮建议不要,“你应该没来几次酒吧,平时酒量不大吧?不要混着喝太多酒,很容易醉。”

“你是从衣服看出来的吗?”曲琮问。

李铮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曲琮也被逗笑了,她澄清说,“虽然我以前确实没来过,但这个不是我的审美,我是从我妈那里换衣服过来的,那里只有这种难看的衣服。”

她告诉李铮一些她家里的事,没说父亲职位——纪荭对她还是带来了一些影响,之前曲琮可能会犹豫是否用这点来让李铮加深印象,但现在她就不愿让李铮知道她家里的背景了,只是说了些自己和父母的矛盾,自己不能去留学,只好选择出来工作,被家里严密的控制,诸如此类。

她本来以为李铮是过来探探元黛的事情,没想到李铮居然没被她家里的鸡毛蒜皮吓走,反而听得很认真,他和家里人关系也一般,这可能是生活在殷实家庭的小孩都要面对的问题。“也许这就是人性吧,他已经很杰出了,所以总是有点看不起你,那种隐藏的失望是藏在控制里的。你可以理解到他们的逻辑,因为他们对你没有信心,所以非常严密地保护和控制你,但又希望你在某个时刻能够一下成为他们心目中合格的继承人,做不到的话,就有一种‘果然’的感觉,‘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你就是不行,以前我对你的干涉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这句话有点内味了,曲琮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不知道李经理也有切身体会。”

“我和你的路其实差不多。”李铮叹口气,曲琮忽然意识到他今晚也并非单纯是自己说的‘来这里和几个大学同学聚一下’——大概他也是心绪不佳,出来散心来了。“只是我是儿子,所以绳子会松一点,但是每一步也都是家里安排好的,他们会希望你在每个时间段都得到一些精确的东西。出去读书,得到人脉,在外工作两年,得到阅历,然后回来继承家业,这两年在公司得到基础,过两年慢慢掌握大权之后,然后跟他一起全面接手一些有形无形的资源。”

“在这样的父母心里,是没有考虑过你想做什么的。你就是他们练的小号,你的喜好不重要,如果做得没他们预期那样的好,他们会很失望,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埋怨出生时随机到的天赋点不尽如人意。”李铮喝了口酒,他有点郁闷地说,“但是,你又不能说他们是错的,毕竟,他们总是要比你成功多了,有时候你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你的人生已经被固定好了一条轨迹,从小你就是这样被培养起来的,离开了他们写就的性格,你完全是一片空白,你觉得自己很憎恨这样的生活,却又发现自己已对它产生了感情,在它出现危机时比任何人都慌张,你这才发现你们已经长在一起了。”

他敬曲琮一杯,“你比我有勇气,至少还在反抗,很强。”

他的话,字字句句全说进曲琮心底,尤其是最后一句,她又恨家庭的束缚,却又对它有极强的依赖,知道纪荭对她的家庭有企图之后,恐惧感要比知道自己可能前途报销来得更强。这种焦虑是多方面的,只有李铮能懂——从前她喜欢李铮身边的光环,但这一刻却觉得他是真正理解她的人。不禁暗自拿他和喻星远比较,星远当然是很好的,只是他心甘情愿接受家人的束缚,却也没有任何在危机来临时拯救家庭的能力。

但就算这样又有什么用,他对她不来电,这只是虚空比较而已。曲琮又喝光了一杯酒,她舌头有些大了,“唉,可能也只是徒劳挣扎——”

“至少也努力过了。”李铮有一丝自嘲,“我回国后也一直想出来工作,始终没这个勇气——大概我也只能做到坚持恋爱自由了。”

没想到李铮一直不结婚有这方面原因,曲琮有丝诧异又觉得合情合理,她有些醉了,一些话比平时更容易出口,“挺好的,你的存在是婚恋市场的希望——而且非诉这行也没什么好的,很阴暗。”

这两句话同时逗乐了李铮,他说,“干什么,你跟了个女老板还能怎么样?她又不会骚扰你。”

如果没有醉,曲琮是绝不会这样说的,因为李铮也是她的客户,她不会和客户说业务上的事,但她今天已经喝了三杯玛格丽特,确实也有些醉了,“和老板无关,就是……”

她自然不可能说是格兰德的事,也不可能点明那是纪荭,只是很粗略地对李铮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困境,“……那完全就是个大麻烦,被掩盖的东西太多太多了,那样的人很危险,但是你也没办法远离她,感觉就像是你被她瞄准了,她好像要你去做一些可怕的事——但是,但是你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她,如果你想要继续往上走的话,你总是要免不得和她打交道的。”

曲琮有一丝困惑,她问李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

李铮若有所思,他有一丝心不在焉,过了一会才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律所也工作过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