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腊月,天冷得很,大家都闲的没事,顿时有不少凑热闹的凑了过来。
“可不是!”大嗓门老头笑的见牙不见眼。
“可惜啊,王大善人好人没好报,前几日突然去了,这不,明个就是头七了。”
“哎哟!这可不好,我们可得赶紧去恩人的灵前磕个头,只希望恩人下辈子福泽深厚!”这家人急急忙忙的就去了,有人跟去,但也只跟到王大善人家门口,见他们让王府的仆役迎了进去,也就散了——虽然王大善人是好人,但毕竟是死人,大腊月的朝死人家里跑,晦气。
这事原本以为就完了,顶多有人回家去叹一声那一家团圆的坎坷,抱着自家的儿女咒骂上两句人贩子。
可谁知道没出转过天来,也就是王大善人头七这天,又闹出事情来了。
那家人抱着一具恶臭的孩儿尸体,要王家人偿命!原来是那家人的老奶奶心善,知道了惨死的二十个孩子,要到县衙里祭拜一番,帮正要下葬的孩子们梳梳头清理清理身体——案子结了,尸首也能安葬了,但大腊月的,还一口气二十具尸首,哪里是那么容易葬下去的。
结果这一帮忙,竟然就帮出来来自己的孙儿了。
“你说让我孩子去做学徒!!到哪家去做了!!为何我孙儿却丢了性命!!!”
“我苦命的儿啊!!做娘的怎么会认错你左臂上的胎记!!!”
“没了天良的!!!偿命!!!”
“这是误会吧,王大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虽然王家就只剩下了王少爷一个傻子,多数人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找晦气,但总有些知恩图报的,在这一天也来祭拜。他们跟王府的家丁,一块护住了王少爷。
“他买了我的孙儿!现在孙儿让人掏心挖肝!还我孙儿的心肝来!”
两边一通闹腾,就直接闹到了公堂上去。
王少爷别看傻了,他是有个秀才的功名的,所以也不用跪,傻呵呵的笑着站在公堂上。来寻自家孩儿的一家老小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呈上一份匆忙写就的状纸。
外头有跟着王少爷从玩家祖坟回来的,也有听到消息来给王少爷助威,或纯是来热闹的。一开始众人自然都向着王大善人,可这些人听了片刻,就也觉得不对劲了。
王大善人确确实实是手痒了许多孩子,有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有收留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乞丐,然后在一个多月前说是把孩子们送去当学徒了。因为这,后来就有些寻常人家,孩子多,不好养活,也求到了王大善人家,求他给自己的孩子安排一个好去处,王大善人也都答应了。
可是王大善人这一死,除了几家已经安排好了的,其他人家自然是没了依靠。可同样是除了几个就安排在天水县的孩子,其他的孩子在哪,没人知道。
并非是家大人不关心自家的孩子,而是这年头学徒跟仆役没什么区别,跟着师父的前几年,甚至前十几年,那都是没有任何酬劳的,顶多是管吃管住。做家大人的,狠心点的觉得能省下来一个人的口粮就心满意足,心疼孩子的也不敢多打听,就怕到时候自己心软,或是让师父有了什么不快。
而且人家认出了自家的孩儿,有明明白白的拿着人贩子那里的单据,县太爷也确实从衙门里找出了卖身契——卖身契一式三份,主人、衙门、仆役自己各一份。这就是人家的孩子没错了,那怎么原本王大善人说的该好好给人做学徒的孩儿,现在成了没心没肝的死肉呢?
周大人在上头脸色青灰,老百姓虽然愚昧,但这些事明明白白的摆出来,谁心里没有一点疑惑呢?而且下头站着的捕快的眼神也都不对劲了。他们不少人都被派出去找那些当学徒的孩子了,自然是一个都没有找着的。
这些捕快也都不会口风严谨之人,有他们,再有这些公堂上的老百姓,这事情是瞒不住了。但是,他就得硬生生的让纸包住火,否则完了的不只是王家,毕竟在此之前案子已经结了。
他也有点怀疑,这事跟那两个知府衙门的捕快是否有关,可现在不是想怎么料理那两个捕快的时候,先得把这一关过去!
这一关真能过去吗?
“大人冤枉啊!还请查清我儿的去向啊!!!”这嚎啕着扑进来的,可不是堂上抱着尸首的一家老小,而是堂外把孩子托付给王大善人当学徒的百姓。有一就有二,不多时,更多的人扑进来哭嚷了。
王大善人的坟被挖了,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扔进了粪坑,光猪一样的尸首吊在了王家祖坟旁边的老树边。王家的家财被发卖,散与被害童子的家人。王家那位痴傻的大少爷在被人打伤之后,不知所踪——这就是隔了几天,传到惠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