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宁笑道:“我万魔窟的人,就爱嗑瓜子聊八卦。”
“你似乎与他们相处得挺好。”
“外头总传言,说万魔窟的人残暴至极,是一批穷凶恶极的坏人。但其实他们和仙家的人没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就是不守规矩了点。”唐九宁垂眸看着眼前的路,“因为立场不同,人总是会轻易成为别人口中的坏人。”
江珣默了一瞬,忽然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这里的环境如何?”
唐九宁扫视了一圈,边走边答:“环境尚可,就是位置太偏僻了些。这岛年年都在海上漂,还越漂越远,找起来费工夫。”
“那不正好。”江珣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里有隐约的笑意,“用来隐居,最为合适不过。”
唐九宁步子稍顿,江珣此话意有所指。她努力从嘴角拉扯出一个微笑:“是挺合适的。”
又走了一段路,林子的尽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一道石阶窄而长,盘旋着深入山腹。
江珣刚踩上台阶,一道声音从天际传来。
“是何人在此?”
略显年纪的女声,有些沙哑,却中气十足。
江珣高声回道:“白岛主,在下玄天阁江珣,这位是万魔窟魔尊唐九宁。我二人前来,是为了取清元真人寄放在此的灵元珠。”
女声沉默了许久,片刻后才道:“丫头你上来,这位公子请留步吧。”
唐九宁与江珣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上台阶。
遇到岔路,女声便指挥她方向。
“左边。”
“往右走。”
如此跟着女声走,爬过漫长的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竹林。竹叶郁郁葱葱,铺满了一路,竹林的最深处,藏了一间竹屋。
“进来罢。”女声从屋子里传来。
唐九宁推开门,只见蒲团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莫约五十来岁,满头已是白发。她眉峰高挑,眼神犀利,薄唇紧抿,是一脸凶相。
“见过白岛主。”唐九宁拱手行礼,忍不住多瞄了一眼。
白音手中的拂尘一甩,哼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你娘的亲姐姐,应该会和你娘长得很像?”
还真被她点出了心中所想,唐九宁略微尴尬。
“放心。”白音的眼珠悠悠一转,扫了眼唐九宁,“我和她长得没一丁点相似,你娘的面相温柔多了。”
这是在变相地说自己长得刻薄么……唐九宁立在原地,低声道:“晚辈不敢。”
“西边柜子里有一幅画,你若是有兴趣,可以看看。”白音道。
画?唐九宁闻言走了过去,打开柜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长条木匣。木匣虽旧,边角有些许磕绊的痕迹,放在柜子里却没有沾染一丝灰尘,可见主人时常擦拭,十分爱惜。
唐九宁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幅画卷,摊开一看。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眉眼弯弯,在泛黄的画纸上笑得温婉,一袭鹅黄色裙装,一把轻罗小扇,一颦一笑皆是明媚动人。
“这是……”
“是你娘。”白音说,“你还没见过吧。九阎最不擅长舞文弄墨,定没留下一幅关于你娘的画像。”
唐九宁看了白音一眼,这幅画她如此珍惜,对自己的亲妹妹定是有一番感情,当年又怎么会忍心赶她走?
“你一定在想,我当年为什么要将你娘逐出灵奚岛?”白音看向她。
这位白岛主是有读心术不成?唐九宁暗暗惊奇,不敢作声。
“我是气的。”白音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似在回忆当年往事,“我们白氏一族,有一门算卦的功法,可以预知未来,当然,练得好也是可以预测人心的。”
难怪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唐九宁一边收画一边想。
“当年我修为不够,又想知道她选择的路究竟是对是错。就给自己下了血咒,不仅一夜白头,连双腿也失去了知觉,丧失了行动能力。我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把算出来的卦放在她面前,告诉她,她这一走便是死路一条,但她竟是……不死不休。”
“我气疯了,觉得她愚蠢至极,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把命给搭上。一气之下就跟她断了关系,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见她。但这个誓言没什么意义……”白音苦笑,冷艳的眸子里泻出一丝悲恸,“她这一走,我本来就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唐九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默了半天才道:“岛主,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凡事应该想开一些。”
白音闻言转过头看她,脸上似笑非笑:“听到我能占卜未来,你就不想问问,你此番一去,会是什么结局?”
“我无意知道。”唐九宁将木匣小心翼翼地放回柜子,关上柜门,转过身道,“此番做了何种选择,便会是何种命运。还请岛主将灵元珠交于晚辈。”
白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略微前倾身子,淡色的眼珠盯着唐九宁:“在把灵元珠给你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她一顿,锐利的目光像是能划开皮肉,刺探人心:“你打算拿灵元珠做什么?”
“自然是结束这一切。”唐九宁立刻接过话,眼神平静却坚定,“灵元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白音沉默了一刻,突然仰头长笑,“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白婉的女儿,简直是一模一样。好,好,珠子给你。”
白音从手中掷出一物。
唐九宁伸手一接。是一颗白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珠子,触手温润,看着平平无奇,却有一股醇厚的力量涌动在手掌中,慢慢穿过奇经八脉,抚平血液中的暴虐之气。
不愧是灵元珠,光是放在手心,就能感受到汹涌澎湃的力量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不断起伏。
唐九宁将珠子握入掌心,抬头一笑:“多谢。”
与白音告别后,唐九宁与江珣汇合,两人乘船离开灵奚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