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十, 冬日正寒的时节,便是文丞相的寿辰,今年正好是五十整寿。
文璟晗和秦易这日早早便带着寿礼出了门, 待到踏入隔壁文府的大门,天也才微微亮。时辰尚早, 不过可以想见晚些时候前来登门贺寿的人必然不少, 所以此时文家的下人们倒是已经开始洒扫准备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此番无论文璟晗还是秦易回来,都已成为了客人。两人被老管家迎到待客的正厅小坐了一会儿,好在并没有等多久,文丞相和文夫人便相携而来了。
今次文璟晗的两位兄长到底没能再告假赶来,文璟晗便成为了今次文丞相过寿, 唯一待在身边的儿女。小两口自然要先来拜寿的,于是双方见面之后旁的话也没说,文璟晗和秦易便先躬身拜了寿,又送上了精心准备的几样贺礼。
文丞相身居丞相高位,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因此秦家库房里寻来的砚台和寿桃他也只是略略看过,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拿着文璟晗亲笔画的松鹤延年图瞧了半晌。
末了,文丞相却是摸着胡子摇摇头,说道:“璟晗笔力稍退,这是许久未曾提笔作画了吧?”
不得不说,文丞相的眼力还是相当老辣的,文璟晗自从和秦易换了身子,大半年来也只画过两幅画。前次是给秦易画的肖像,第二次便是这松鹤延年图,许久不曾握笔又换了个壳子,这画技多多少少就比往常生疏了些。不过这些许的差异寻常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只文丞相眼光独到罢了。
文璟晗听得父亲这般评价,心下顿时赧然,羞愧之余下意识的微微低下了头。
倒是秦易,一直觉得文小姐这松鹤延年图画得很是漂亮,又或许在她心里文小姐就没有哪一点不好的,此刻听了文丞相的评价心里就有些不忿。好在这几个月来身份的转变已教她学会了收敛脾气,此时虽然不高兴,却也只是抿唇不语,没有发作闹脾气。
将这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文丞相压在心头许久的怪异感顿时又冒了头。他捻着胡须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在女儿和女婿身边转了几圈,脑袋里突然生出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恰在此时,文夫人看不过因为文丞相一句话而冷场的气氛,当先开口打破了宁静:“璟晗初嫁为人妇,如今正当忙时,哪里还顾得上这舞文弄墨之事了?这等闲情,待过两年日子过顺了再慢慢捡回来也不迟。”
思绪被打断了,尴尬也被打破,文璟晗终于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重新抬起了头,挺直脊背坐好。秦易却是笑眯了眼睛,亲亲热热的说了句:“多谢阿娘体谅。”
文丞相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他细细收起画道:“我不过是评点一二,怎的还遭了埋怨了?”
小少爷有点儿小心眼,觉得文小姐费心费力画画还遭人嫌弃,文丞相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于是这会儿也不接文丞相的话头。倒是文璟晗笑着接了口:“岳父所言不错,璟晗哪敢埋怨?不过今日乃是岳父寿辰,这寿礼送得不合岳父心意,她心中忐忑罢了。”
文丞相听了这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神色却淡淡,也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
……
过寿是喜事,文丞相的寿辰惯来热闹,无论当年身居丞相高位,还是如今告老致仕归乡,终究也没人敢轻易忘了他。不说今日文府一早便有人登门拜寿,洛城各家送来的寿礼在晌午就堆满了门房,到了晌午甚至还有宫中内侍自京城远道而来,送来了皇帝的赏赐。
这般荣耀,举朝上下寻不出第二家来,整个洛城都为之轰动了。
秦易作为在场的洛城人,第一个被轰动了。她呆呆的跟在文璟晗身边,随文家人一同听了口谕接了赏赐,直到那面白无须,说话声音还略显尖细的内侍带着人离开,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偷偷拉着文璟晗,问她:“那就是宫里的太监?说话怪声怪气的。”她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还有些许的激动,顿了顿,又问了一句:“皇帝现在还惦记着你爹?”
文璟晗接过太多回赏赐了,因此心里平静无波,她忽视了前一个问题淡淡解释道:“皇帝亲政不久,我爹虽然放权了,可朝中揽权的却不止我爹一人。有人被皇帝收拾了,也有人还在朝中与皇帝作对,他不惦记我爹,却也得做出个态度来,让人看看急流勇退方可善始善终。”
这话说得够直白,秦易也听得明白,心里的那点儿激动顿时就散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她眼中仍旧是好奇的,便又道:“皇帝御赐的那些东西,我回头能看看吗?”
文璟晗却道:“随你。看不看都没什么,皇帝赐下的东西无非就是精巧些,贵重些,再多了一个内造的标记罢了。不能吃不能用,穷了也不能卖,还得小心供着,实在没什么用处。”
两人偷偷闲话了几句,秦易到底好奇,最后便也跟着文丞相和文夫人看了看皇帝御赐的东西。不过是些金银玉器,就只看着漂亮些罢了,也并不比秦家库房里的那些精巧玩意儿珍贵,小少爷看过两眼之后顿时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