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晗闻言瞥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在厚厚的账本上轻扣了几下,然后说道:“明福楼有多少亏空,于管事心里有数吧?如果把你送官,后果如何,想必你也清楚。”
于管事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冷汗已经沿着额角滑落了下来。
文璟晗当然知道于管事在怕什么,那牢狱之灾没试过也就算了,关了这半个月后,她太知道牢中的苦楚了。不过她也不打算吊人胃口,便又曲起手指敲了敲账本,说道:“于管事,我给你两年时间,明福楼还归你管,这账上亏空了多少,你给我赚回来多少,否则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自秦父离世,至今十七载,前面几年各家管事倒都是尽心尽力的,直到后来众人被银子迷了眼,又见着当家主母糊涂,贪墨之风渐起。到近五年来,秦易也逐渐年长,却养成了一个纨绔模样,管事们见着少主也不如何,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最多时贪墨甚至达到盈利的九成。
早年且不说,光这五年的亏空便不是个小数目,若要在两年时间你把这些全部补上,还要保证当年盈利,于管事当然知道这有多难。可不用坐牢总是好的,再不济晚两年坐牢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他一咬牙便答应了下来:“多谢东家,我一定做到!”
文璟晗其实就是不想理这一笔烂账,见于管事答应下来,便也点点头道:“立个字据,这事儿姑且就这样吧,两年后但愿你说到做到。”
不多时,字据立好,于管事终于虚脱般的离开了。
文璟晗在厅中坐了片刻,一盏茶饮尽,也觉心头一块大石落定。接下来便只需等醉风楼的案子了结,再找张管事清算一番,秦家这些烂摊子便算是彻底的告一段落了。
倏地,厅门外传来一道声音:“那个于管事走了?”
文璟晗抬头一看,却见是秦易来了,只不过她今天没有大大咧咧的直接进门,反倒站在门口似乎有些踌躇的模样——这人倒是当真有趣,当初文璟晗对她没心思,她三天两头撩拨,借酒装疯强吻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可当文璟晗真的有了回应,她却又羞赧踌躇了起来,全不见昔时大胆。
对此,文璟晗其实也有些说不出的无奈,她见秦易没有进门,便冲她招招手道:“你站在门外做什么,有事进来说啊。”
秦易眨了眨眼睛,暗自深吸口气,原本带着些许不自然的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她抬步进了正厅,目光往那一摞账本上瞥了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茶盏,方才说道:“你之前走得急,早膳都还没用呢,现在没什么事了,咱们先回去用膳吧。”
文璟晗却是一蹙眉,站起身后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只道:“那好,咱们先回去吧。”
待到两人重新回到秋水居,巳时都快过半了,简单用过一些饭食,文璟晗还未与秦易细说明福楼之事,秦安却又一次跑来了。
平日里文璟晗和秦易都是闲惯了,难得接连有事,文璟晗也有些意外,便问匆匆忙忙跑来的秦安道:“又有什么事?”
秦安忙抬手递上了一张拜贴,说道:“少爷,刚刚知府莫大人派人送来了拜贴。”
文璟晗略微诧异,旁边的秦易却是一听到莫绍轩的名号就紧张了起来,一双眼睛顿时就黏在了秦安递来的拜贴上。
在小少爷看来,莫绍轩实在是个强劲的情敌,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就不提了,和文璟晗有共同话题也不提了,关键是这人还有情有义!他明知道“文璟晗”已经成婚了,如今也保持着君子风度,看起来没有挖墙脚的打算,却还能为了那一段情谊不顾一切从京城赶来!
秦易当日得知莫绍轩就是新知府时就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她和文璟晗有这一番奇遇,就凭莫绍轩那般人物,早晚也是能打动文小姐芳心的——当然,有此判断,也是因为小少爷不知道文小姐压根不喜欢男人。
文璟晗注意到了秦易这不同寻常的反应,接过拜贴时不禁问道:“怎么了?”
秦易眨眨眼,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莫大人怎么突然给你送拜贴来了。他不是刚从京城过来,府衙里的事务还没交接完吗,怎么有空要见你了?!”
此时此刻,小少爷却是全然忘记了,如今的文璟晗可不是当初的文小姐了,她如今顶着的是“秦易”的壳子!在莫绍轩眼中,如今的文璟晗可是夺他所爱的情敌,哪里还会想其他?
文璟晗看她一眼,轻易猜中了秦易的小心思,心中好笑她瞎操心,却也没急着回应什么。
先挥手将秦安打发了,然后信手打开了拜贴。文璟晗匆匆几眼扫过,心里便是有了底,眼中也多了两分笑意。
秦易一见她笑,顿时更加紧张了,忍不住将脑袋凑了过去:“上面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