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也不想提傅君集,在霍珩面前永远也不提。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没有想到他残留于世的党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踩过了警戒。这让花眠必须重新竖起一身的刺,来护卫自己与腹中骨肉。傅君集,终究是无法越过的一座关隘,必须要让霍珩知道。
花眠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的右掌扣着,牵引下来,贴着自己血管仿佛正在搏动的小腹,霍珩的手僵了僵,但很快,他平静了下来。
“我要说的,恐怕是不如你所想的,另一个傅君集了。”
她顿了顿,仿佛正整理着,该从何说起。
故事冗长,如缠成一团的毛团,竟已不能立时梳清,花眠闭目想了想,还是决意从头说起。
“想必你也知道,当年傅君集流落在外,是被你的祖父和祖母像发卖奴隶一般,卖出去的。”
这段原委,霍珩已很清楚。
回长安之后,他私下里早已问过了父亲霍维棠。
当年家里的人,没有一个对得起傅君集。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小珩和叔叔决裂时的场景,像极了当年河边委屈的小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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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我知, 父亲当年离开荆州之后, 也是多方寻觅,年幼时离散的唯一的一个手足兄弟,早已不知颠沛到了何处。他只好暂时在长安歇脚, 试着攀上权贵, 广撒罗网, 总好过大海捞针。但后来却没有去找。”
霍维棠来长安之后多没多久, 因长公主的垂涎, 他行动有诸多不便, 但也正是因此,他得以进入御园,在皇家的宴会之中, 看见了那个朝中新贵, 彼时那端着酒盏谈笑自若,神清骨秀,萧肃清朗的俊美男人,面部轮廓,依稀便是当年那倔强的小孩儿面孔。
人潮熙熙,傅君集也留意到了他。目光拂过,略微一滞, 但随即化作笑意,转向了别处,犹如不闻。
霍维棠心中如霹雳雷鸣,他失神地咬牙垂眸。时隔多年, 弟弟不认他了。弟弟改名换姓,成了一个全新的人,傅君集,寒门出身的少年权贵,竟是如此……风度翩翩。于霍维棠而言,已是面目全非。
宴席过后,相见仿如不见,没有人对彼此伸出过手,便如同两个陌路之人。
连霍维棠也想不到,他短暂地离开长安之后,傅君集会找上他的儿子。
花眠抚着霍珩已湿润了的鬓角,沿着他的耳廓亲吻而下,充满了眷恋和满足。
“郎君。”
她吻着他,慢慢说道:“他被卖给乡绅之后,后来随着那乡绅到了洛阳。到底是底子不足,乡绅在洛阳非但没有站住脚,反而家财散尽,彻底地倒了。傅君集最为落魄,无依无靠,甚至要沦落到与街头恶狗夺食。”
霍珩的宽肩发出轻微的颤动,被花眠箍紧了许多,他才如同有所皈依,沉默之后“嗯”了一声。
“后来呢?”
“后来……”
傅君集遇到了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少女乘着翠华车马,从街市路过,顺手挽救了一个吃不饱饭,浑身黑漆漆的,只能从乱发底下看到一双明亮得不像话的眼的叫花,少女却感到一阵惊奇,“我们洛阳,也有这样的人?”
傅君集不知自己已经出了名了,少女一旁的男人对她回禀道:“不知这个乞丐哪里来的傲气,宁可与恶犬抢食,也不肯伸手要饭。”
少女惊讶地走上前,他要起身,左右怕他对少女不利,将他一把摁住,少女挥退他们,看了他几眼,回眸对那持剑的青年笑说:“他年纪还小,怎么不找个活儿做做?”
青年垂眸,“听人说,他是个跛子。”
少女再度惊讶了,她垂下面,上前去探看了几眼。
“将他带回去吧。”
“郡主?”青年错愕。
“带回去。”少女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
左右无奈,只得叉起傅君集,将遍体鳞伤的小少年带回了府上。傅君集身上遍布着狗牙留下的伤口,浑身血,腿因为抢夺狗食而被主人家挥杖打断,可那倔强明亮的双眼,一如往昔,并没有半分蒙尘。这样的眼睛,让少女一见便喜欢上了。
他后来知道,那少女是临江王独女,于洛阳有亲眷,来参加表兄婚礼的。
她将他带在了身边,让人替他梳洗,露出他原本清秀俊美的脸,当他风姿楚楚、如圭如璧地出现在少女面前时,少女吃了一惊,随即她笑说道:“原来你是这么一个美男子。”
少年从未被人如此戏弄,但不知何故,脸色便是微微浮红。他的神情总是骄傲的,难得竟然有这般的局促之时,少女无比欢喜,她说道:“我姓傅,长你几岁。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了,跟着我,我保你一世衣食无忧,若你有本事,以后飞上枝头,我也绝不拦你。”
霍珩惊讶,他抬起了头,被花眠撞见眼角红润的湿痕,又是一愣,忙擦去了水泽。
果然却被她笑话了,霍珩恼羞成怒,将她的脸蛋掐住,“姓傅?”
“是。傅君集之名,正是永妱郡主赐下的。”
“永妱郡主……”何等耳熟。
花眠亦是神色微黯,柳眉不觉泛生漪澜。
霍珩骤然回想了起来,诧异地看向花眠,她苦笑一声,慢慢地将脑袋往下点了下,算是印证了霍珩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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