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甄停云还真有点儿泛酸:还以为您老人家正等我来说话呢,没成想人家左拥右抱正高兴,根本没想起你!
见着甄停云过来,甄老娘忙里抽空的瞥了一眼,撇撇嘴:“你怎么来了?”
甄停云:“!!!”
这种重男轻女的祖母真的是好气人哦!
幸好,甄老娘虽年纪大了有些眼花,但还是会看点儿孙女脸色,眼见着甄停云脸上微变,她也回过神来,赶在孙女说话前,急中生智:“哎呦,二丫头你可来了!你爹给我买了一斤的桂花糕,我说我也吃不了这么许多,可不就等着你来吃嘛。”
说着,甄老娘招招手,唤了甄停云过去,亲自拿了块桂花糕给人:“快吃吧,这京里的糕点味道就是好,新鲜,料足!”
边上的甄父和裴氏都有些怔了:再没有想到,似甄老娘这样重男轻女的竟也会有这样疼孙女的时候。
甄停云却是觉着好受些了,心安理得的接了甄老娘的桂花糕,然后又与甄父、裴氏以及甄衡哲一一见礼。
甄父对女儿颇是愧疚,便叫她坐在身边说话,温声与她说话:“听你母亲说,你今儿一早儿便起来练字,便是午间也没闲着……你这样的用功,为父也十分欣慰,只是你年纪还小,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累坏了就适得其反了。”
甄停云吃了几口桂花糕,觉着嘴上有些干,这便伸手从边上到了一盏热茶喝了,这才开口接道:“也不是很累呀。早上练完字,我瞧时候不早便把吹箫的事情挪到中午了,等到吃过午饭,饭后背背琴谱吹竹箫也算是消遣了,消遣完了再练字,练得手酸,正好看算术书醒醒脑子。”
这么一说,甄停云都觉着自己的安排很灵活,也很合理。
要知道,当初自己和元晦两个赶路的时候,她把纸贴在车厢上练字,那才是真的累人,再有元晦赶自己出去跑马,跑得一身汗,回来接着练字,那会儿从手腕到手指都是发颤的,累得不行……
想起路上那些辛苦,如今这所谓的用功,甄停云真是半点也不觉苦,反倒很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
甚至,甄停云还想起了练骑射的事情,顺嘴问一句:“爹,女学还有御射两门,我在家看书练字吹箫什么的都还行,御射这两样不好练,这怎么办啊?”
说真的,想起御射没处练,甄停云都想去投奔元晦那处鬼宅了——人家别院偏僻归偏僻,边上就是西山,跑马射箭的也都很方便。只是如今回了家,出门也不是很方便,只得先收敛起这念头,问过亲爹再做打算。
甄父还真没想过这个。
女学虽说要考六艺,可是许多闺秀都不擅御射,所以女学也就因时制宜,稍稍放宽了要求:不擅长这两门的闺秀可以从棋、画、诗、词里选一门作为候选替代,只是这样替代的最高只能得乙。如甄倚云,她马术还好,实在是不擅长射箭,便选了画作为替代。最后的六艺考试里,甄倚云的礼、乐、书、数、御五门都得了甲,只有以画代射也得了个乙,正好是五甲一乙,乃是当之无愧的魁首,便是甄父和裴氏都引以为豪。
所以,甄父还真没想到甄停云忙成这样还惦记着骑射,口上先赞了一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我儿这般用功,实是难得……”眼睛不禁往裴氏处看了一眼。
裴氏会意,接过话来,笑道:“咱们城外倒是有个庄子,虽不大,但跑跑马还是可以的,只是你也不必这样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考女学这事是急不来的。你且安一安心,让你大姐姐帮你慢慢准备着,虽今年可能考不中,明年还是有希望的。”
虽说昨日里,甄老娘便已经说到了甄停云要考女学这事,可无论甄父还是裴氏都没放在心上:甄停云自小陪着甄老娘在乡下,他们最是知道甄老娘的性子和乡下地方是什么样。所以,甄停云能认得字,字写得不错,已经堪称奇迹,考女学那是不必想的了,他们是真不相信甄停云能考中女学。偏甄停云如今又是练字、又是吹箫、又是看算术,还惦记着练习骑射,裴氏和甄父看在眼里都觉女儿急功近利,性子未免太急躁了。
甄停云抬起眼去看裴氏,抿了抿唇:“娘也觉得我考不中吗?”
裴氏一顿:“我只是觉得,为人处世,当脚踏实地。”
甄停云侧头看她,忽而一笑,眉眼弯弯笑:“娘,要不打个赌吧?若我考中女学,您就把城外那个庄子给我?”
其实,那个庄子裴氏已是给了长女甄倚云,叫她打理着,已算是长女以后的嫁妆了。可如今甄倚云这样说,又是这般模样,裴氏心头一跳,不知怎的竟生出几分不耐和烦躁来。
她沉默片刻,方才道:“若你考得中,一个庄子算得什么?”
仿佛没看出裴氏的言不由衷,甄停云闻言反是抚掌一笑:“有娘你许给我的庄子,我可得再努力些!”
甄父原想劝女儿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可看着女儿神气活现的小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罢了,到底不是大事,女儿高兴便好。
裴氏本还想着给女儿请个先生,补一补落下的教育,偏此时这般话赶话的,她心下微恼,便将请先生的话咽了回去,心里想的是:小丫头才从乡下小地方来,难免自视甚高,叫她跌一跤,吃个亏,磨一磨性子,也是好事,也能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只有甄老娘在旁跟着点头,很是欢喜,当机立断的把事给敲定了:“这是你娘给你添妆呢,还不谢谢你娘?”
甄停云也依言起身谢过裴氏。
被这一对活宝祖孙一堵,裴氏心里多少也有些憋闷,连话都少了许多,只有甄父乐见一家和乐,依旧在边上和稀泥。
几人说了些话,眼见着时候不早,方才起身要走。甄停云本想留下陪甄老娘说说话,见甄老娘面有倦色,就没多留,先回去了。
结果,甄停云这一回去,倒是正好撞见了自己院里的一出好戏。
第27章 打是亲骂是爱
如今已是入夜,院中却是灯火通明。
甄倚云身边的魏嬷嬷正站在院中,边上站着几个提灯秉烛的婆子,抬手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去把六顺和八珍的箱柜匣子等都打开了,就连女孩家的妆盒、镜奁、衣袱等私房物件都被翻了出来,当着人的面一样样的清点着。
虽说左右都是婆子和丫头,可是这些女孩家的私房物件被人围看着,指指点点,换个脸皮薄的只怕是要羞得钻地里去。
八珍虽是丫头却也是自小在甄停云身边服侍的,甄老娘有些刁钻,甄停云却宽厚得很,待她也好。所以,她和六顺此前再没有吃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又气又恨的,浑身都发起抖来,若非六顺在她身前拦着,只怕就要扑上去与人拼命了。
六顺也是忍得脸上涨红,牙齿咬得紧紧的,勉强挤出话:“翻好了么?”
魏嬷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丫头白天里就收拾东西,一堆的行李,一时半会儿的哪里翻得过来?”说罢,又就要叫人接着往下翻。
恰在此时,忽而听到一声沉静轻柔的女声,如夜色一般的凉——
“都翻什么呢?”
魏嬷嬷闻声回头,却见甄停云披着件银灰色的斗篷,正缓步走了进来。她脸色微僵,咬了咬牙,忙给甄停云行礼,嘴上道:“见过二姑娘。”
甄停云抬抬手,叫她们起来,淡淡的又问了一声:“怎么回事?都翻什么呢?”
左右站着提灯秉烛的婆子,火光照亮了半个院子,照在甄停云雪白的脸上竟有几分的灰暗不明。
魏嬷嬷看在眼里,心上也是一跳,不由更添几分小心,开口解释道:“大姑娘今儿丢了一支羊脂白玉簪,想着回家后也只在二姑娘屋里坐了一会儿,想必是落在二姑娘屋里了。老奴得了大姑娘的吩咐,让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只怕是哪个丫头不长眼偷了去,这才斗胆叫人翻了丫头的东西。”
甄停云并不做声,羽睫微垂,目光犀利且冷漠,像是刀片一样剐过魏嬷嬷那张白面团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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