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这个给姑姑补身体。”抿紧嘴,不让眼泪出来。
秋生家早就没细粮了,不知道这又是去谁家舍出脸皮借的。这年景啊,要把人逼死。
陈大娘忍下心酸,笑着哄秋生:“三奶奶家有,拿回去给你娘和春生补补。”
其实秋生也要补,端碗的手都瘦成鸡爪子了。
陈大娘又转向秋生娘:“慧侄儿媳妇,回吧,回去……”忍下喉咙酸涩,“回去好好照看春生,兴许呢?”
可春生的情形,大人们心里有数,没医没药……只能看老天爷了。
眼泪又落下几行,秋生娘几乎是趴在秋生肩背上转身。可怜秋生要撑住娘,还要护好比性命更重要的碗。
“阿善起来,搀你慧嫂子回去。”陈大娘吩咐。
院里只剩下王善爹娘,王善娘把手里抱着的母鸡递过来:“给麦穗补身子。”
陈大娘看王善爹,肩胛骨隔着衣裳突出来,颧骨又尖又高眼窝深陷。
王家原本有五只老母鸡,杀了一只卖了两只,再给自己一只日子也不用过了。
推回去:“给阿善爹补身子,赶着夏收看能不能把人补回来。”
王善娘就哭了。
夜里陈大娘回到屋里,陈长庚正在油灯下写字。
陈长庚抬起头平心静气:“娘,县里太远我不想去。”
所以,娘,你可以不用那么累、那么辛苦。
陈大娘走到炕边沉沉坐下,仿佛所有疲累放下来,伸出胳膊摸摸儿子后脑勺滑到脖子后:“你还小,等明年再大点娘送你去。”
陈大娘端着灯到麦穗屋里,发现小丫头正在一抽一抽低声哭,看见她来哭出声:“娘,是不是要花很多钱,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家?”
傻丫头,陈大娘哭笑不得,把灯放在桌上扯出手帕给麦穗擦泪:“傻孩子,再多钱也没人重要。还是说你没把我当娘,没把这儿当家?”
“当的!当的!”麦穗又哭又笑,过了一会儿又低声:“我虽然疼的犯糊涂,但是我听到了……”
被泪水刷过的眼睛明亮闪烁,看着陈大娘:“本来五百钱也能治,娘嫌会留下毛病才请大夫破皮开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能买多少个麦穗,就是大姑娘也能买两三个。
陈大娘耐心又慈祥,一点点沾掉麦穗眼角渗出的泪珠:“钱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好好养病就行。”
麦穗吸吸鼻子,掩下心里难受灿烂一笑:“娘放心,我不会让娘吃亏的。”
“明年十二我就是大姑娘了,咱们先收回一亩地自己种,抡不动大锄头我用小锄头,扬不起木锹我用手一点点扬,就是一颗颗剥也能拾掇出一亩地粮食!”麦穗一幅神驰向往的样子。
“哈哈哈”陈大娘被逗笑了。
笑着笑着想起麦穗来的第一天,因为一顿吃的太多不好意思,拍着胸脯说:我很能干的,买我不吃亏。今天又说:不会让娘吃亏的。
赤子心怀
“成,娘等着你种地养活。”陈大娘笑着铺开被子。
“娘今晚睡这儿?”
陈大娘悉悉索索脱衣裳:“你两条腿都打了夹板不能动,娘得防着你解手。”
一股暖流熨平还在惶恐的心,麦穗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娘:“……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等你老了动不了……”
“乌鸦嘴”陈大娘躺下盖上被子笑嗔“你就盼着娘动不了啊?”
“呸呸呸”娘才不会动不了,娘永远年轻漂亮。
陈大娘笑
麦穗侧着头看到娘鬓边丝丝白发,第一次无师自通知道体贴人。
“娘,我困了,睡吧。”这样娘就可以早点歇息。
傻丫头不疼吗,能睡着?陈大娘没戳破孩子善意的谎言,只是交代:“要起夜叫娘,不能憋着。”
“嗯”
第二天陈长庚下学回家,放下书袋到麦穗屋里拿了一件麦穗干活的衣裳转身就走。
麦穗有点紧张,她知道自己把崽崽读书钱用光了,来不及道歉眼看陈长庚要走出屋门,麦穗急的撑起胳膊半抬身叫到:
“崽崽,姐姐会把你读书钱赚回来的!”
陈长庚停下转过身子,乌沉沉的眼珠仿佛淬了冰、淬了毒直直射向麦穗。
他恨不能抓着麦穗把她拖出屋子,拖过院子,远远扔到大街上再也别回来。
麦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搓着被单……崽崽看着不高兴,是怪自己把钱花光了,还是担心自己所以心情不好?
舔舔嘴唇,处于弱势的麦穗第一次学着试探:“崽崽不用担心,过些日子姐姐就好了。”
陈长庚定定的看着这个蠢蛋,多少恨!可想起母亲花费的银钱和伺候的辛苦。
轻轻吸口气,鼻子‘嗯’了一声:“我去捡柴,你好好养伤。”转身就走
麦穗放下心,原来崽崽不是怪自己,有点小开心:“崽崽别担心,大夫说休养好将来一点毛病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