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

“对啊！”贝果笑眯眯地说。

她看了看周围，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这周围有许多写字楼，现在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都是行人。

贝果打开琴盒放在面前的马路上，把小提琴拿出来，然后在里面扔了十块钱。

叶天泽很快回过神来，掏出钱包，往里面扔了一百块，道：“我可以点名么？”

“可以哦！”贝果得意洋洋地说：“我就是中华曲库！”

“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最后一首，a小调随想曲。”叶天泽说。

贝果架小提琴的动作一僵，这个贝多芬，竟然挑一首这么变态难的曲子，绝对是故意的！

“可以吗？”

贝果冲着叶天泽眨眨眼，笑眯眯地说：“来了哦！”

☆、cp.31

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第24首, a小调，变奏曲，急板。

这是帕格尼尼小提琴曲中最为著名, 也是最为精彩的一首, 全曲由一个主题和十一个变奏组成，12个小节, 旋律虽然优美简单，但是每一段的变奏都形象鲜明, 对比强烈, 技巧变化多端, 指法复杂高级，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小提琴家们的试金石。

然而，这首小提琴曲的关键不仅仅只是为了挑战演奏者的技术精湛度和发音技术而已, 真正难的，是在摆脱了复杂艰难的技术桎梏之后，演奏者能否发觉潜藏在小提琴高超技术展示后的音乐情感。

有人说帕格尼尼只是没有灵魂的干枯炫技，那是因为这些演奏者, 从未驾驭过帕格尼尼的技巧，于是只能在它给的牢笼里疲于奔命。

只有最优秀的音乐家，才能在完成所有技巧的同时, 给予小提琴曲艺术的欣赏性。

贝果架上小提琴，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变。

这是准备开始的征兆，叶天泽竟然难得地觉得有些紧张, 他握紧了拳头，即便是他人生第一次登上指挥台也不如今天专业紧张。

每一个音乐家都拥有两个声音，一个是我们说话的声音，那是肉体的声音，是我们与物质世界交流的声音，而另一个声音则是音乐的声音，那是他们灵魂的声音，来自更高的维度。

高等智慧生物之间的理解，不需要语言。

手指翻飞，像是小蝴蝶在琴弦上跳动……

第一变奏，活泼而精怪，用八音符断奏的下行琵音，仿佛有小精灵在琴弦上跳舞。

十六音符的圆滑连弓引入第二变奏，流畅的练弓，换弦的角度虽然小但是清晰细腻。

第三变奏，浑厚而深情，像是在歌唱……

渐入佳境，贝果站在人潮汹涌之中，身后是摩天高楼和拥挤车流，她却像是一个魔法师，在尘世里开辟出一个新天地。

高楼、车流、人潮都在飞速地退后，像是坐上了时光机。

那是世界还不是如此喧嚣的年代，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最好的琴声，总是如流水。

终于等到了那一段华丽的“左手拨奏”，此刻，贝果的右手已经失去了传统的意义，左手忽上忽下，飞快地在琴弦上拨按，手法华丽精致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她……真的是天才，叶天泽想。

贝果的天赋有一瞬间竟然让叶天泽觉得恐惧，因为他知道，她有让每一个人爱上她的能力。像是蜘蛛的网，猎物一踏入领地，就逃不掉，只能认命地坠入这张网，双手奉上自己的生命……

叶天泽的世界越来越安静，到最后，就连明月和泉水也消失了。

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在时间的夹缝里，只剩下他和贝果，所有的语言都丧失了。

音乐存在于语言和文字之外，来自万物并存的第五位空间。

在这个世界里，贝果聆听着自我，她感觉到自己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最后变成金色的光线，绕成身体的形状，飞快的穿梭。

她知道，那是她的意识。

意识的金色光线飞快地流动，她终于可她停止与这个世界的交流，变成一个观察者。

大脑停止了思考，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倾泻而出，音乐从心上流出，手指飞舞，按照它自己的节奏……

贝果忘记了她自己，灵魂进入了这个世界的最深处，像是与地球的精神融为一体，变得那样敏感和清晰。

她听到人群匆促的脚步声，听到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听到马路的喧嚣，听到不耐烦的喇叭声。听到餐厅深处炒菜的声音，听到婴儿啼哭，听到包里的小猫喵喵叫，听到电话里老板交代的工作，听到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一刹那，世界全都一同幻化成了意识，每个人都是一道缠绕的光，在自己的形态里飞速的流动着。

佛说，世界万物，所有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电，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乐曲结束，放下小提琴，贝果有些晃神，直到传来了掌声才把她从这种迷茫里叫醒。

路上的行人依旧脚步匆匆，没有人停下脚步，也没有人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一场世界级的演奏。

贝果抬起头来，周围依旧只有叶天泽一个人而已。

叶天泽地为贝果鼓掌，眼神像是被点燃，凝视着贝果，眼中似乎有万千星光。

“bravo！”

贝果害羞地低下头，明明被很多人夸奖过，这还是这一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