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很快就传来了传召声。
“召北昭王周子融,入宫觐见——”
周子融甫一登上殿前高台,远远地就望见了御下那熟悉的身影,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真切的恍惚感,半年不见那人似乎已经清减了不少,站在百官拥簇的朝堂之上竟是显得有些单薄。
周子融心中一阵发胀,闷不作声地忍着躬身走到殿前,行了个参拜大礼,这才按着司礼太监的唱调,一步一步地登了殿。
东笙自打他上殿开始,视线就一直不动声色地粘在他身上,周子融似有所感,也微微抬眸一瞥,正巧对上东笙的眼神,见他口中默默比了个口型——多谢。
周子融心口一颤,又慌忙把视线给收了回来。太子今日专门穿了上殿面圣的朝服,玄色的锦袍上用银线绣着玄天旭日纹,领口、袖口和衣摆都翻着银白色边,上头滚着稍深一些的暗云纹,正好衬着他在北疆的烈日下晒黑不少的皮肤。
白皮嫩肉的小太子,打一趟仗回来竟成了黑里俏。
“臣周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子融往地上一跪,又行了个参拜大礼,匍匐到地上等着女皇的回应。
女皇坐在龙椅上,手里漫不经心地剥着一粒葡萄,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人,等到她慢悠悠地把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葡萄肉放进嘴里咀嚼下咽,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爱卿平身。”
周子融俯首道:“谢陛下。”
女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周子融看着:“爱卿你与阿笙都是退敌有功,是朕华胥的功臣,按律当重赏,因着那北疆战事才拖延了些时日,还真当是对不住周爱卿了。”
周子融垂着眸子,绷紧的脸上纹丝不动,声音中似乎是漫溢的诚恳,切切动人:“臣是华胥的臣,是陛下的臣。食君之禄,死君之事。平乱退敌、邦护疆乃臣本分,臣不敢邀功。”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能保证全身而退才是重中之重,这话显然是女皇在试探,周子融当然不会上赶着往刀口上撞。
东笙眼睛一刻不移地盯在他身上,眸子越来越沉暗,拳头隐在宽大的袖袍中,越攥越紧,掌心被手指抠得生疼。
女皇默不作声地勾了勾唇角,一双细长的狐眼中含着一抹阴翳。她没有接周子融的话,只又转向东笙道:“阿笙,那你呢?这一趟北疆征伐实在是太不容易,你就真没什么想要的?”
东笙当然知道她意在何处,有人参他在北疆拥兵自重,就算他火速回京以示忠心,但女皇仍旧对北疆兵权一事耿耿于怀。
虽说保家卫国之心是真得不能再真,但如果说东笙对北疆一点儿想法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不然华胥将才济济,他当初也不会那么主动地请愿去北疆迎战。
然而东笙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轻敌,本想着北疆只要打了胜仗那蒋坤就拿他没办法,没想到还是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