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笙刚要开口骂,可周子融那满眼的期冀与热烈却是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其实仔细一想,他也知道周子融是个什么意思。
从前在东海的时候,每逢立春,他们俩就会结伴去江上游船,白天坐了小舟还不说,晚上还要溜出去逛江边的夜市。东笙那个时候心比腰宽、胆比头大,被曾老元帅打了无数次,就是不长记性,该撒野还是撒野,硬抓着周子融浪得无法无天。
这个点出门玩,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可思议,那个时候却是家常便饭了。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是东笙硬拉着他出去鬼混,现在倒反过来了。
可从这里到无尤江边少说要好几十里路,天亮之前肯定赶不回来。
“这怎么看?你要是想家了,等回头风头过去,我们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子融冷不防打断,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信不信我?”
东笙语塞,闷了半晌,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把门推开,冲着门外轮班的小戍卫道:“你,过来。”
那戍卫一听召唤,忙凑了上去:“殿下什么吩咐?”
东笙看了看他的身形,点头道:“衣服脱下来。”
“……啊?”
东笙没好气地重复了一声:“叫你把衣服脱下来!”
那戍卫看了看门内的周子融,又看了看东笙,小心翼翼地道:“属下……属下营房里还有一套换洗用的。”
“别跑了,就你身上这件。”东笙不耐烦地道,“赶紧的。”
好不容易把那小戍卫的甲胄给扒了下来,东笙回屋寻了件外袍给那戍卫让他披着回去,小戍卫一开始还不敢接,愣是叫东笙给严声轰走。等到四下无人了,他这才催促着周子融把衣服换上。
两人从偏门出宫,周子融在宫门外的一个小巷子里拴了两匹马,马背上还驮着一小包裹腹的糕点,里头都是东笙平时爱吃的,正好现在大半夜的也饿了——看来是早有预谋,想得还挺周全。
从官道往南一里路,有一座很高的阁楼,那是周子融一位京中旧友的私产,这个点原本是不做生意的,周子融提前打了招呼,在顶楼给他俩留了盏灯。
这楼十几层高,恐怕比那东海的望海楼也矮不了多少,往上头一站,就能远远地看见天际上的一线红——马上要破晓了。
楼下的高低错落的青瓦房连成一片,在那么一丝薄光里影影绰绰地显出个影子来。
高楼之上的风有些强劲,东笙紧了紧外披,却还是挡不住寒意。那冷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指尖宽的缝儿也直往衣服里头灌,冻得他浑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