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下来,他身旁坐着的那个看着有几分面熟的年轻人倒是一副异常亢奋的模样,身板坐得挺直,背像是铁打的,一对儿杏目几乎眨都不眨,圆溜溜地瞪着,总觉得他随时要跳起来找人干架。
众人入了座,江淮空的席位正好就在周子融旁边,昔日的上司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旁边,还冲自己笑了一下——就那么一瞬,他就想起了最初来东海的那段日子,江淮空不由得愣了愣,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也扯出一个有些生硬而又苦涩的笑来。
元锦一身亲卫打扮,左眼前架着一只白晶镜片,悄么声地绕到了右侧的窗前,这扇窗离屏风很近,而且往外可以看到另一座楼的檐顶。
这条街上酒楼林立,之所以要选最高的这家,不仅仅是为了排面。
“阁老远道而来,辛苦了。”东笙缓缓道,“来了的都是客,千万不要客气。”
赤云眼皮上的褶子堆得把眼睛都压成两道缝,瘪嘴咕哝咕哝地像是嚼着什么东西,半天也没反应,
像是没听见,搞得东笙还差点以为这老头有耳疾。
桌上的干果蜜饯都摆全了,八个酒楼的姑娘手里端着香炉要来奉香,刚走到屏风后就被元锦着人拦了下来。
席间一片尴尬的沉默,东笙奇怪地看了周子融一眼,后者冲他眨了眨眼,意思是没事,很正常。
元锦朝屏风旁边的亲卫打了个手势,让那几个还披着甲的八九尺的大老爷们从姑娘们手里把香炉给接了过来,然后摆摆手把那几个走路都扭着水蛇腰的姑娘给遣了回去。
席间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东笙心里都有点没底,摸不清这老头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八个亲卫分作两队,掐着个还没他们半个手大的香炉送到了提前安排好的小案上,掺了奇楠的香气弥散开来。
“华胥的皇帝陛下……”赤云慢吞吞地开口道,那声音像是用砂给磨烂了,而且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不免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他喊了一声后又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又蠕动着嘴皮子道:“贵国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皇帝陛下是重情义之人……与那些个不忠不孝之徒不同……”
东笙勾唇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老头的意思,这话表面上听着像是置喙当初华胥皇宫里公主党闹的那些事——可他们番阳那不也正好有位弑兄夺位的主么,也是托了他的福,赤云才不得不拖家带口地逃到海上当个半路出家的“海寇”。
那几个奉香的亲卫安置好香炉之后,又膝行到桌边给人奉茶。这次用的茶杯杯底很小,倒茶的亲卫又一个个五大三粗,一个不小心就要把杯子都冲倒。其中一个亲卫刚要伸手去扶赤云的杯子,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猛力攥住手腕,那亲卫痛苦的呜咽了一声,只见是赤云身旁的那年轻人,正凶神恶煞地攥着亲卫的手腕,旁人隐约还能听见从那亲卫手腕处传来的咯哒声,年轻人力气之大像是要把人的腕子生生掰断。
东笙长眉一皱,冷声喝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