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你,你别胡说。”杜家村的百姓靠天吃饭,不信世上有鬼之人也敬鬼神。而且十里八乡每年都会出那么一两起老大夫无法解释的事,连深信人定胜天的皇帝老儿有时也怕鬼怪,何况寻常百姓。

三钮来到亓国十多年,非常清楚这点,把玩著腰间的编织挂绳,悠闲自得,“胡说的是你,别以为鬼在那个世界就好糊弄。我跟你讲啊,鬼不用吃喝拉撒睡,不用干活,每天最大的事是到处飘。被她看见小麦双眼通红,你烧香拜佛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

一股凉风拂过,跑的满身汗水的三钮舒服的长舒一口气,抬头一看二寡妇脸色煞白。杜家小钮刚想问,你咋了?余光看到她母亲搂著身边的小孩,小孩一脸怕怕,福至心灵,晒然一笑:“瞧见没,还觉得我胡说吗?天可是快黑了,据说晚上阴气最重,二侄媳妇,希望我明天还能见到完好的你。”说完转过身,刚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众人跟著心一提,就看著三钮回过头又说:“不过,也甭担心,四喜他爹不会看著你被别的鬼欺负去。”

二寡妇顿时觉得脚底生寒,惊恐的瞪大双眼,“……你你,你滚,滚滚。”挥舞著胳膊,三钮下意识后退两步,二寡妇拔腿就跑,边跑边扯著喉咙叫,“滚开,滚开…”仿佛真有鬼跟著。

少年们见此,潜意识认为所谓的鬼也跟著走了,“三钮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我爷爷说世上没有鬼,是人心作祟。”

“你爷爷说得对,人死如灯灭。”三钮从小麦怀中拿过韭菜,“而且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也说过,鬼吓人吓晕人,人吓人吓死人。”

杜三钮深表赞同:“是呀。”

“那你刚才是吓唬二寡妇了?可,可是风又是怎么回事?”少年很好奇。

“这儿是路口呀,大侄子,一会儿就有一阵刮风。”三钮低下头,指著自个的刘海,“瞧见没,我的头发又动了,二寡妇做了亏心事,怕鬼啊。”

“对,对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三钮姑姑,你懂好多啊。”少年们崇拜道。杜三钮配合他扬起下巴,“那当然。”

丁春花抬手按下她那高昂的小脑袋,“晚上还吃不吃?!废话那么多。”

“吃,吃,身体是生活的本钱。小麦,走,今儿上姑姑家吃去。”镰刀和韭菜都给她娘,牵著六岁的小孩,冲围著她的孩儿们说:“你们去给小麦的爷爷奶奶讲一声。”

“我们这就去。”三钮比这群孩子大两三岁,却什么都懂,杜家村的小孩别提多崇拜她,有时候他们爹娘的话都没三钮说的有用。

丁春花听到,忍不住叹气,“你是个女娃,不是猴王。”

“是女猴王。”小麦脱口而出。丁春花斜眼看他,“你天天跟著三钮疯吧,早晚也得变成小猴子。”

小孩眨巴著丹凤眼,“那我长大会变成美猴王吗?”

“小猴子长大是大猴子。”丁春花打击他,谁知小麦吸吸鼻子,正想开口,三钮朝他脑袋一巴掌:“跟你说多少次,不准吃鼻涕,擤出来。”

“脏。”小孩反射性护著脑袋,反应过来又去摸鼻子。

三钮揪著他的小耳朵,“吸进肚子里看不见就不脏?杜小麦,你这是自欺欺人,和二寡妇有什么区别。”

“根本不一样。”小孩梗著脖子道:“我奶奶说,二寡妇的丈夫给人家盖房子的时候摔断腿,不能干活挣钱,二寡妇天天骂他无能、吃闲饭的,咋不去死,四喜的爹受够她,就如她所愿喝老鼠药死了。二寡妇做贼心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以打我,但是不能拿我跟她比。”

“哟,半年私塾没白上。”三钮当真惊讶。

“那当然。”小麦得意地笑道:“你上三年私塾就会讲故事,我爹说供我上十年,考上秀才继续读书,将来我一定比你厉害。”话锋一转,“唐僧把孙悟空赶走后,白骨精是不是把唐僧吃掉,西天取经的故事也完了?”仰著头问。

“没到西天,没取到经书怎么叫西天取经?”三钮面带嘲讽,“这样还想比我厉害?看来你得再努力点啊,杜小麦。”缓口气,“别忘了孙悟空头上有个紧箍咒,唐僧被妖怪捉走,他一念紧箍咒,孙悟空疼的受不了就得回来救他。”

杜三钮说完,小麦那双丹凤眼瞪得滴流圆,“猴哥好可怜啊。”

“可怜也是他自找的。刚认识唐僧几天,唐僧给他个破帽子,那个没见识的就当成宝戴头上,紧箍咒不套他套谁。”三钮不同情他。

“唐僧是他师傅。”小麦见他喜欢的猴哥被鄙视,老大不高兴。三钮嗤一声,“你和二娃还是一个太奶奶,从小一起长大呢,他偷偷捉弄过你多少次?”

小孩一噎,丁春花瞪闺女一眼,三钮撇撇嘴:“好啦,别难过,姑姑给你讲西天取经的故事,是想告诉小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干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小麦猛地抬起头,看似不敢置信,“所以,三姑姑特意给我编的故事?”

“…想的挺美。”三钮轻轻拽著他的头发,“是你小子太好骗,别人给你块饼,你就把对方当成好人,比猴哥还傻,我才给你讲的。”

小麦好失望,余光看到丁春花手里的韭菜,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小孩又好奇的问:“三奶奶,你们家炒韭菜吃?”

“不,做韭菜盒子。”丁春花说著,推开半开的木门。

第2章 油泼面

李月季听到动静,从厨房里伸出头,“这么快,四喜和二寡妇没事吧?”

“他们能有什么事。”三钮舀瓢凉水又舀瓢热水,“小麦,过来,洗脸洗手。伯娘,我家的韭菜长起来了,想吃和二伯娘去地里割,万一过些日子遇上倒春寒,那些韭菜不吃也得冻坏。”

“行,明儿我们就去。”李月季凑著热水洗洗手,“锅里的馒头差不多了,柴火著完就好了。”说著,擦擦手往外走。

李月季是三钮的亲大伯娘,不是外人,丁春花也没跟她嫂子客气。小麦这小子见人走远,跑过去关上门就往厨房里钻,“姑,我帮你洗菜。”

“老实坐好。”三钮指著锅门前的凳子。小孩喜欢玩水,眼巴巴盯著三钮。见她不为所动,趁她不注意扮个鬼脸,又拿起烧火棍,“奶奶,现在做韭菜盒子么?我烧火。”

农家灶台上总共有三口锅,最里面的锅正在蒸馒头,位于外面的锅比它小一号,平日里用来炒菜,靠近烟囱的位置,有口比盛菜的盆稍稍大一点的锅,但是没灶眼。无论使用两口大锅中的哪一个,往小锅里添满水,等饭菜做好,这口小锅里的水都会变得温热,热水刚好用来洗手刷碗。

“等会再烧。”三钮说。

三钮前世是孤儿,因先天性心脏病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好在她运气没差的像扫把星,所在的孤儿院被个善心的神豪注意到,不但支付她上学的学费还帮她付了医药费。

后来三钮大学毕业,通过自个的努力,未满三十岁便成为五星级酒店餐饮部经理。而三钮的病小时候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她便没指望自个能活到七老八十。工作赚的钱除去汇到孤儿院的,剩下那部分全被她用来节假日出游,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比很多健健康康的人还潇洒。

也许她太潇洒,上帝看不下去,没有因病死掉,旅游归来回城的路上碰到连环车祸。这么一撞,把三钮撞回古代,投身农家。

三钮前世便比别人惜命,今生能跑能跳能哭能闹就更加惜命。生怕别人看出她特别,进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出生后装的和正常婴儿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