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勤劳,以前一直都是马致远家的长工。
自从两家人关系发生变化之后,这还是马伯文第一次上门。
“少爷!”何大牛一看到马伯文,脱口而出。
“何叔,现在可不能这么称呼,我们都是贫农,您叫我伯文就行。”
何大牛感慨地叹了口气,他算是看着马伯文长大的,曾经村子里最聪明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一直关注着马伯文家,见他们关门闭户,尽可能的低调,他心底松了一口气。
严格说起来,他是曾经受过马致远恩惠的长工。
当年他家老二出生,正赶上干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他们这些长工也失去了收入来源。
实在是没办法,他求到了地主马致远家。马致远二话没说,给他借了两斗麦子,临到离开的时候,马致远的媳妇还给了他塞了一块红糖和几个鸡蛋,说是让他拿回去给孩子和媳妇吃。
从回忆里走出来,何大牛搓了搓手,笑着应了一声,“伯文,你有啥事儿?只要我能帮上忙,绝无二话。”
“叔,是这样的,我想在山地里种点土豆。您知道哪里能够买到土豆种子吗?”
何大牛听马伯文提到山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抽签这事儿还真是马伯文运气不好,全村最差的一支签,偏偏就被他给抽中了。八亩山地听着很多,实际上养活两个大人都难,更别提他家还有五个孩子。
“这事儿好办,周队长说了,我们村抄查的物资交到上头去了之后,上头决定给我们村拨一批粮食和蔬菜种子下来。再等几日,有消息了我去通知你。”
何大牛说着,从屋里拿出一袋粮食塞到马伯文手里。
“这个你拿好,再多我也没有。既然你肯叫我一声叔,我也就认下你这个侄子。”
看着何大牛不容拒绝的眼神,马伯文心里暖融融的。这是村长的一番心意,也是两家情谊的桥梁,他知道自己必须收下。
“好,谢谢叔!”
“伯文,你既然来了,我就跟你唠两句。山地里的石头要清理干净,才好种地。灶膛里的灰可是个好东西,防虫还能肥地。山坡上种稻子和小麦不行,但是土豆、玉米、大豆、红薯都扛旱。”
何大牛恨不得把马伯文带到山地里手把手的交他,从来没人想过,地主家的少爷也有下地劳作的一天。
“还有你那几个堂兄弟,你最好离得远远的。他们,说不准会连累你。”
何大牛有很多话相对马伯文说,包括他爹娘的去世,家里的妻儿。可在看到马伯文伤痕累累的双手之后,他闭上了嘴。
马伯文告别了村长,将粮食藏在棉衣里回了家。
打开布口袋,里面装的是黄澄澄的玉米面。
对于贫穷的马家湾村民来说,他们做梦都想每顿饭有玉米糊糊吃。
周队长接到了别的紧急任务,在离开马家湾之前,他专程来到马伯文家,跟他说了这样一席话。
“马伯文同志,听说你大学的时候念的是农学。我有一个心愿,在离开之前必须要说出来才能安心。我希望,下一次再来马家湾的时候,你们都能吃饱饭,都能穿新衣。别人都说农民是靠天吃饭的,我倒是觉得,知识可以改变农民的命运。”
第12章
自从周队长率领的工作组撤出马家湾后,所有的马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马致山和马致海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一个是真的中风,一个是假的痴呆,唯一有点盼头的,当属他们爹马东阳在土改工作组入驻之前偷偷藏起来的家财。
他们两人各自生了俩个儿子,由于以前没分家,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吃穿住行从来不用他们操心。
现在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后,问题一下子冒了出来。
家里没粮怎么办?
茅草房又湿又冷怎么办?
大家都不会做饭怎么办?
除了马致山和马致海两兄弟知道家里还留有财产之外,其余人都快被眼前的困境逼疯了。每天家里都是摔盆打碗的动静,孩子们饿得哇哇直哭也没人理会。
“爹,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了那天晚上藏在乔婉房间里的奸-夫是谁了。”
马伯涛一回家就跟妻子吵了一架,他这会儿还饿着肚子,气都气饱了。
马致山听儿子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点精神,他伸出自己能动的左手,示意儿子把自己扶起来。
“是……谁?”
中风让他口齿变得模糊,说话必须一字一顿才能听清。
“江武。他最近一直拄着拐杖,脸也肿得没办法见人。他家里人说他是在后山跌进了捕猎陷进摔的,这明显很可疑。我们村就连小娃子都知道哪里有陷进。而且,他受伤就在我们捉奸的第二天。”
马致山点了点头,儿子说得有道理。
“你……别……轻……举……妄……动,慢慢……来。先……把……家……里……不……穿……的……衣……服……拿……去……换粮……食。”
短短的一句话下来,马致山已经累得气喘嘘嘘。
他摸索了很久,才从身上掏出一块银元递给大儿子。他再没有力气说话了,所有想说的话都在眼里。
看到银元,马伯涛眼睛一亮,他之所以争着把爹留在自己家,就是因为他知道爹肯定有钱。别看爹现在中风了,还是很有办法的。
换做是以前,一块银元掉在地上马伯涛都不屑去捡。现在不同了,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弄丢了。
就这样,马家被划分成地主分子的族人在茅草房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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