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金衫关一战的鲜血,还没从张铎眼底散去,照理说他对于这些肉身上的疼痛尚是麻木的,但不知为何,就是看不下去席银受苦
“想不想吃什么。”
席银摇了摇头,“吃不下。”
她说着,咳了几声,难受地蜷缩起了身子。
“你不要管我麻。”
“那谁管你。”
“我自己呀。生死自负,我也可以的。”
这是他从前教她的话——生死自负。
意味着不卑怯以求生,不懦弱以应死。这也是所谓“皮开肉绽,心安理得”的另一个注解。如今她孱弱地躺在榻上,对着张铎说出来,竟令张铎也看见了一片来自于肉身疮痍的影子。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竟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席银的额头。
席银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张铎忙拖住她的背道:“你要做什么。”
席银的手胡乱地摸索,惶然道:“我的大铃铛……”
张铎一把捏住她的手,托着她的背让她重新躺下来。
“不用找,平宣取走了。”
席银一怔,眼眶顿时红了。
“对不起……我还是把你给我东西弄丢了。”
她将才还有底气去说生死自负,此时却连睁眼看他也不肯了。
张铎稍稍弯下些腰,将声音放轻道:“嗯,除了对不起以外,还想对我说什么。”
“我……”
席银抿了抿唇,“我还是没有做好……我会不会又害了赵将军啊,殿下如今在什么地方?铃铛……我还能把铃铛找回来吗?”
也许是因为难受,她说得断断续的,张铎静静地听着,直到她喘息着说完最后一个字,方将手挪到她的耳朵处,轻轻捏了捏。
“我回来了,铃铛丢了就算了,你不用再想了。”
席银听他说完,忽想起胡氏来,忙道:“胡娘呢,你有没有……”
“没杀她。”
“我明日想见她……”
“见她做什么。”
席银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喘息道:“我要骂她……糊涂!”
“晚了。”
“什么?”
“她受了赏。”
席银急道:“为什么要赏她,她若听我的话,长公主殿下就不会走……”
“赏就是赏了。”
他的声音刻意逼得有些冷,席银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她缩回被褥中,把脑袋也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唤了张铎一声。
“陛下。”
“嗯?”
“嗯……”
席银似乎有些犹豫,“赵将军……不会有事吧。”
张铎望着榻上悬挂的垂帐,忽然想起梅辛林之前的话。
相同的话,在遇到席银之前,他对赵谦说过很多次,那时他坚信自己是为了这个挚友好,如今同样的话,他却不一定能对赵谦说得出口。
“不知。”
席银迟疑了一阵,轻声道:“赵将军,还是很喜欢很喜欢殿下……”
张铎“嗯”了一声,“所以江州有人在等着平宣。”
席银背脊一寒,试探道:“你要……做什么。”
张铎闭上眼睛。
“你想听吗?听完之后,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席银良久没有出声,再开口时,张铎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怜悯。
“你最后,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这是一个问句,然而一阵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