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道:“太子也实在是太大胆了一些。”
“太子行事向来稳妥,敢这样做,也是做足了十二分的准备。”叶明蓁道:“娘,你还不放心太子吗?”
就是一直放心太子,她看到京报上的文章时,才吓了一大跳。
知道太子与豫王不对付,叶夫人也不奇怪。她与定国公年轻时辅佐当今圣上,那会儿还帮着将昭王扳倒,扶持皇帝登上皇位,该看的她早就已经看过了。如太子与瑞王这般关系这样好的兄弟才比较少见,而与豫王,也只能是看谁手段更厉害,成王败寇而已。
她不是头一回见到了,可叶明蓁却是头一回经历,让叶夫人总是忍不住多操心。
“但长宁侯府是怎么一回事?”叶夫人道:“长宁侯帮着豫王,以我看来,怎么太子更像是还在针对长宁侯府?”
就说那篇文章之中,的确有一大部分在针对豫王说事,但叶夫人多敏锐,从只言片语之中,也还看出了齐承煊的其他目的。在文章里,帮着豫王做了那些事情的,豫王的其他手下一个也没有提,唯独提了长宁侯府。
叶夫人很难不多想。
叶明蓁将宫人挥退,等到人都走光了,殿中空荡荡的,她才压低声音,与叶夫人说了齐承煊的怀疑。
长宁侯手中有一股势力,平日里藏得好,帮着豫王做了不少事情,齐承煊追查许久也没有追查出头绪来,追溯源头,怀疑这股势力藏了很久。
“长宁侯府?”叶夫人惊讶之后,摇了摇头:“蓁儿,你就是在长宁侯府长大,应当知道长宁侯府的过往才是。”
“正是因为我在长宁侯府长大,所以我才奇怪。”叶明蓁道:“我在长宁侯府待了十六年,这十六年之中,却是一点奇怪也没有察觉到。娘,太子若非是有把握,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怀疑。可连我都瞒了过去,那长宁侯手底下的那些势力,岂不是在我出生之前就藏好了?”
叶夫人若有所思。
“可从前长宁侯府是什么模样,您应当也知道的,起初,侯府的确是厉害,可到先前两代,顾家却是衰落下来,空有爵位在身,日子过得还不如京城其他世家,也是如今的长宁侯接手顾家之后,才将顾家重新振兴起来。那样的长宁侯府,如何偷偷摸摸培养这么多势力?”叶明蓁说:“只说长宁侯府有如今地位,也是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才慢慢发展成如今这样。”
叶明蓁说起来也有些感慨。
年幼时,她还跟着老夫人生活时,听过最多的便是顾家从前的辉煌,以及后来的衰落,她也算是亲眼见着侯府重振荣耀,见过长宁侯的辛苦,年幼时也才发愤图强。
也正是如此,她从前最崇拜长宁侯,最在意她的“爹娘”的一举一动。若是长宁侯当真做了什么,绝不会让她毫无所觉。
“要培养这样的势力,权利,财力,缺一不可。”叶夫人指道:“豫王与长宁侯能在朝中这么多部门都能插上一脚,如果不是豫王做的,长宁侯更做不到这些。”
“娘,你是否知道什么?”
叶夫人无奈:“我怎么会知道什么?他的手段的确不差,要不然,也不能重振侯府,可要说是圣上登基之前,那时候长宁侯也还年轻,他可没有这样的手段。”
“娘,你能否与我多说说。”
叶夫人回忆起来。
那些旧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回忆起来也还有些不容易。
皇帝与昭王的纠纷,说了那么多遍,叶夫人也不再多提。但要说起长宁侯,叶夫人也没有什么能多提的地方。
真要说起来,那时定国公的处境却比长宁侯还要更艰难些。顾家起码长辈健在,有爵位在身,面上虽有些落魄,可到底还是京中世家,处处留着体面。反之定国公,父母双亡,府邸衰落,家中只剩下几个老仆伺候,也是因为如此,才憋着一口气拼出一个前程来。与定国公相比,长宁侯便显得十分不起眼。
叶夫人年轻时并未多注意到他,真要说起来,也说不出太多的话。
“但要真说长宁侯厉害起来,还是成婚之后。”叶夫人含糊道:“虽然……当初是有些不太体面,可顾夫人的母族原先在京中也很是显赫,只是如今才衰败下来。”
叶明蓁想了想,也摇了摇头:“也不会是顾夫人。”
“那娘也不知道了。”叶夫人道:“从前,皇上身边缺人,还想过拉拢他,但你爹不同意,说他心术不正。我不知他们后来是如何商量的,但皇上后来再也没提起过,或许是早就看了出来。”
叶明蓁若有所思。
椿儿在殿外敲了敲门,端着茶点走进来,母女俩也就不再提这些,就着点心说了许久的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叶夫人才起身离宫。
等回到国公府之后,她同样将这些事情说给了定国公听。
叶夫人不禁道:“原先长宁侯一点也不起眼,原来那时他就藏得这么深了,实在是让人没想到。这些年来,他能这样快往上爬,果然是手段出众深藏不露。”
定国公这些日子,也帮了齐承煊不少忙。
他若有所思地道:“你说他不起眼,倒有些不对。”
“什么?”
“他这人心思深重,在你我还未成婚之前,便已经是费了不少心机。”定国公道:“他害过我不少回。”
叶夫人目露困惑:“何时的事?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定国公闭口不答。
他心说:只是那会儿他没有说。
那会儿他还是个落魄小子,虽然是帮着当今圣上做事,可皇帝那会儿也在昭王的阴影之下,两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他哪里肯在心上人面前露出丢脸的一面。
但没说,也不代表他忘了。
尤其是长宁侯当初给他使绊子的原因,他可还记着。顾家还曾经上门提过亲,但幸好他夫人没答应。他夫人没放在心上,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定国公思索一番,说:“他年轻时就心机深沉,这些年来不显山露水,可往上爬的速度却不慢。若是没有人帮他,也说不过去。以他一人之力,可无法让朝中这么多的部门都被他安插人手,也或许是他早就投靠了谁,得到了谁的提携。”
“他能投靠谁?天底下能有这么厉害的,除了皇上,也就只有太子了。”
二人顿了顿,想到了一个人,又同时摇了摇头。
东宫之中。
齐承煊也满脸苦恼地对叶明蓁说:“蓁蓁,你说,我在朝中经营多年,不说十分厉害,可人脉也有不少,还有谁能比我还要厉害?”
叶明蓁有些不确定地道:“皇上?”
齐承煊:“……”
还不等他说什么,叶明蓁便率先改口:“除了皇上与殿下之外,朝中上下又有谁能比得过你们二人呢?”
皇帝且不说,太子这个储君也不是白当的。
可齐承煊仔细查了一番长宁侯的底细,却是实在查不出他手底下的那些势力从何而来。以侯府底蕴,可培养不出这么多能够不动声色渗入整个朝堂的人手,更别说其中还有许多是老臣,若不是侯府,那又是谁?
“昭王呢。”叶明蓁轻轻说。
齐承煊霍然转头看来。
叶明蓁面色平静地道:“虽然已经过去久远,但圣上登基之前,昭王鼎盛时权势滔天,足矣覆盖整个朝堂,那时昭王手底下那么多能人,如今朝中的老臣,又有多少曾为昭王效忠过。当年昭王造反,他的党羽虽皆数伏诛,剩下人也都歇了心思,可那个时候,谁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不甘心呢?”
叶明蓁也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过分离奇。可仔细想想,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能在皇帝与太子的眼皮底下,将势力蔓延到整个朝堂,以长宁侯一人之力,根本是异想天开。若是长宁侯手中的人在她出生之前就存在,那个时候,皇帝与昭王斗的正凶,侯府式微,又凭什么来招揽人心?
除非那些人本来就是昭王旧部。
叶明蓁的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被她敏锐捉住之后,却是越来越心惊。
太后是昭王亲母,却对豫王十分纵容,豫王是陈贵妃的儿子,二人自然亲密。可顾思凝屡屡犯错,太后依旧忍了下去,总不能也是看在豫王的面上。若是为了豫王好,就更不会让豫王娶顾思凝了。
豫王要拉拢长宁侯府,可长宁侯府,又有什么值得豫王与太后都动心的地方?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殿下不如从昭王入手,查一查当年的事情。”
叶明蓁还想到更多。
叶夫人没有对她隐瞒过她的身世。
当年将她从国公府抱走,丢到城外山上,让她被叶父捡到,最后辗转成了侯府千金的,是昭王的旧部。
她感念侯府养育之恩,直到如今也没有忘怀。叶明蓁心中复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