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珍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体贴。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只能腼腆的低着头,“谢谢!”
两个人一路淡淡的聊着天,丁文山多数聊的是村里的事情,以希望能够让杜一珍稍稍想起什么,尽管效果不明显,所幸两个人聊天的气氛还算融洽。
到了县城。
又转乘了去村里的大客车。
说来也巧了。
在车上碰见了刘家宝。
刘家宝惊艳的望着杜一珍的穿戴和举止,轻轻的用胳膊一捅丁文山,“丁爷爷,这女人真漂亮啊,一看就是城里的时髦人,怎么能跟你走到一起了?”
丁文山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能跟我走到一起,你少管闲事儿!”
刘家宝不敢说话了,坐在了一边的空位上,不过呢,总用眼睛偷瞄杜一珍……车子都开出大半段旅程了,他才用神神秘秘的蹭了过来,挨着丁文山的耳朵,“爷,我怎么看这女人有点面熟呢?有点像去世的丁奶奶,虽然我那个时候小,记不大清楚,可总觉得丁奶奶也有这股温雅的气质……”
杜一珍隐隐约约听到这些,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扭过头,直勾勾的瞧着刘家宝,“你刚才说我像谁?你以前见过我?”
刘家宝看到她的神态有异于常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尴尬的笑了笑,瞧了一眼丁文山,“爷,我是不是多话了?”
连忙摆了摆手,“我什么也没说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抬起了屁股,挪到了后面的座位上,干脆把脸向着窗口……一副不想再攀谈的样子。
杜一珍又转向了丁文山,“他刚才说我像谁?我明明听到了,他说我……”
丁文山没打算隐瞒,“他说你像内子!就是红豆的奶奶!”
“红豆的奶奶不是去世了吗?我还听说,你在山上给她建了个坟?”
丁文山低沉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杜一珍见对方没回答,自己也不好意思再逼问……
默默的又转回了头。
车子一路前行……
等到夕阳渐渐隐没在山端,这才进了五福村。
正是晚饭的时候,村口的人也不多……丁文山也没打算大张旗鼓的带着杜一珍“游村”,怕她经不起村里三姑六婆的议论,趁着夜色,直接悄无声息的引着她上山了。
一路上……
晚风在山间吹拂着,杨柳叶轻摆,初上的新月挂在枝头,偶尔在草棵间能听到虫鸣蛙叫,间或夹杂着几声燕归唱晚……世界是如此静美。
杜一珍深深地吸了口山间清凉的空气,惬意的伸开双臂,“嗯!这真美啊!如果红豆在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
“今天肯定是够呛了!咱们坐的是最后一趟大客!”丁文山柔声的安慰她,“不过你放心,明天早上我就去村委会,给杜家挂个电话,问一问红豆什么时候能出发过来?”
“嗯!”杜一珍感激对方的体贴,顺势解释了一句,“你别多想!有你陪着也是好的,我只是想……如果红豆也在,那就更完美了!”
“我懂!”
确实更完美。
丁文山低头走在她身前,时不时的细心提点,“脚下有坑,注意点儿!看着点树枝,别刮头!”
不大一会儿。
他就驾轻就熟的领着杜一珍,到了小茅屋所在的空地上。
杜一珍抬眼一瞧……只见空地处平缓开阔,四周环绕着漫山遍野的迎春花,虽然是花季将过,可好多绚丽犹存枝头。
夜风一吹,轻轻柔柔的花瓣变成了淡黄色的雪片,就是月光飘飘洒洒而落,仿佛像一副最美的画。
她是搞艺术的,见此美景,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把画架支上,亲笔画下来。
丁文山在旁边清咳了一声……大概是从她兴奋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里瞧出了意思,也许是爱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现在想画画吗?别急,先进屋,安顿好了再说!”
当先进了小茅屋。
杜一珍跟着他随后而入。
闪目一瞧……屋子里地方不大,可一切都井然有序,外间是小厨房,用泥巴垒着大灶,灶台边打着碗架柜,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碗筷。
左手边是一间卧室……实木的大床,沉木的书桌,书桌上落着一沓线装书,一张八仙椅,两个铜锁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单干净。
杜一珍皱了皱眉,“这……就一张床?”
怎么住啊?
丁文山答的轻描淡写,“我住外面!”
“外面哪儿?不冷吗?”
“就在坟边儿啊,不冷!我习惯了!”
习惯了!
十八年了,多少个寂寞长夜,丁文山为了和儿子妻子靠得更近……就席地住在坟边。
他也没多解释,手脚利落的刷锅,烧水,又把热水灌到了暖水瓶里,放到了床头边,“给!千万记住了,洗漱的时候别用凉水,掺点热水才好!”
这才又转身回到了外间,囫囵的下了一碗面条,窝了两个鸡蛋,一并端到了杜一珍的面前,“给!吃吧!天也不早了,你今天一路颠簸着坐车,大概也累了吧,吃完了面,早点休息吧!”
杜一珍瞧了瞧冒着热气的荷包蛋,“那你呢?怎么才一碗?”
“我不饿!”
丁文山也没等她再劝,转身就出了门,脚步细碎,一路奔着后院去了。
杜一珍缓缓的走到了窗口,顺着他的脚步声往外一瞧……只见茅屋后小路蜿蜒,路边种满了野百合,一直延伸到两处坟边才戛然而止。
月色下,丁文山的背影既孤独又凄凉。
他缓步走到坟边,“儿子,我回来了!”
弯下身子,细心的拔出了坟头上新生的杂草,再直起腰的时候,双眼已经潮润了。
他仰天叹了口气,双唇轻颤着压低了声音,“耀辉,我把你妈也带回来了!当初,你为了找她的尸体,欠了一屁股的债,到死也没瞑目!现在,她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耀辉,你别怪她!她并不知道……你是为了她,才走的那么早!”
他抖着双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口琴,“耀辉,今天晚上咱们家团聚了,爸再给你吹一段……送别!你走好吧!如果有缘,咱们来世再见!”
一低头……
悠扬的琴声响起。
凄凄哀哀的回荡在夜色中…
房间内……
杜一珍觉得这口琴声如此熟悉,一时之间,呆立在原地……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