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擒(2 / 2)

祝政仍死死固住他的上身,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称‘吾王’。”

常歌短促地冷笑一下,说:“吾王早已死了。”

祝政仍带着这马疾驰着,箍着常歌的左手臂上加了力道,平静地说出两个字:“大胆。”

常歌眼见这马还有不远就要出树林,急促地笑了一声,说:“先生还未见过真正的大胆。”

言毕,他迅速将身子一低,从祝政握着缰绳的右臂下方空隙钻出,直接跳马。

祝政见他身势不对,神色一变,立即松了缰绳跟着跃了出去。

二人被马匹疾驰的力量带着,甩出很远,又撞上了林边树木。一阵天旋地转的混乱之后,常歌才从巨大的痛楚中回神。

他仰躺在地上,一旁的祝政还未醒,呈着护着他的姿势,半个背依旧撞在树干上。

常歌只感到肺部腔音涌动,咯地咳出一口鲜血出来。他简单地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好在还没断,不是什么大事。

鬼使神差,不知是怎么想的,常歌又伸手摸了摸还在迷糊中的祝政的胸腔骨骼,这才放下心来。

“将军好癖好。”祝政的声音传来。

方才常歌急着查看他是否伤到骨头,并未留神祝政神色,谁料他已然悠悠转醒,现下正望着常歌,眼神读不出来什么情绪。

常歌见他醒来,将手一抽,回敬道:“彼此彼此。”

祝政神色一沉:“骤然跳马,若被马蹄踩到,即是大伤。你可能一辈子不能再习武了。”

常歌冷声说:“旁人关心伤势,先生关心习武,别出心裁。”

祝政左边眉尖微微抽动了一下,常歌见状神色轻微一动。

祝政迅速敛了表情,漠然站了起来。

常歌见他看似无虞,直接头也不回地走过他,翻身骑上了在林外静默吃草的黑鬃骏马。

祝政隐隐捂着胸口跟在后方,冲着常歌背影说:“将军多忘事,连带了个战俘都忘了,要独身回营了。”

见他即将回头,祝政收了捂着胸口的右手,又恢复了凛然身姿。

常歌回头,将他细细打量一番,说:“哪里有个战俘?是方才擒我那位么。”

祝政正色道:“战败不拘形式,俘了便是俘了。”

常歌扯了扯嘴角,扬了扬手中的缰绳,说:“战俘就要有战俘的样子,来为将军驭马。”

祝政默然,上前几步便接了缰绳,牵着常歌的黑鬃骏马向营地走着。

常歌颇为满意地看着这位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曾经的周天子行在马前,轻轻牵着自己骏马的缰绳。

他伏在马背上,离祝政稍微近了一些,低声道:“想不到堂堂周天子,驭马本事也十分了得。”

祝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同月色一般冰冷:“你竟觉得,要我为你驭马是羞辱么。”

常歌眼含冷笑:“不是么。”

祝政头也不回:“是么。”

常歌颇为开心:“至主营一看便知。”

祝政低声道:“和他人看不看,有关么。”

常歌望了一眼他的白衣背影,经过方才一番波折,半束的青丝也有些乱了、霜白衣衫也沾上了建平的尘、利川的叶。

初夏一轮冷月将他背影照的更为清冷漠然,难以读懂。

未曾走几步,便听到瞭望兵洪亮的声音响彻主营:“报——建威将军回营了——”

山河先生牵着丑将军的坐骑,直将他送至将军主帐门口。

将士俱是惊奇,一来不知此驭马者是谁、二来见此人一介书生样子入了兵营毫无惧色、三来发现建威将军下了马,这驭马者居然是座上宾待遇。

将军主帐。

主帐中现下只有二人,一位被抓来的白面书生端坐在木几旁,而常歌则斜坐在眼前的沙盘边沿上细细打量,手中端着一份炕山洋芋。

这山洋芋给足了调料、又加足了大红,出锅之后还细细撒上一层芝麻,切成了一口大小,简直满口脆香。

常歌一口一个,吃的正欢。

他审视完整个沙盘,胸有成竹地坐到了一旁的木几旁,将手中的山洋芋放在桌上,一时未经细想,脱口而出:“祝政,吃么?”

祝政见他在人多耳杂的主帐仍这般不注意,皱了皱眉。

常歌见他在益州军营还在意此等细枝末节,只好改口唤道:“先生尝尝罢,利川的炕山洋芋,好吃得很。”

祝政不为所动,卜醒却掀了门帘钻了进来。他见着木几旁的人,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这不是荆州的山河先生么。怎么亲自来我军营吃这炕山洋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