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2 / 2)

祝如歌颇有些奇怪,平日里晚上他定是要教他读书写字的。

“今天不用,放一天假。”丑将军拍拍他的背,“早点休息。”

祝如歌点了点头,还是将一卷竹简递予丑将军:“将军,这是昨日和今日我做的功课。”

丑将军点了点头,抽了竹简插在腰后,便往自己帐篷踱步回去了。

他刚一掀自己的主帐帘,便有一只手径直往他后腰的竹简袭了过去。

常歌一见此景立即纵身躲开,同此人周旋。

祝政见他左挪右闪,一把抓了常歌右手臂,反手一拧。

此前被他这么反手拧了两次,此次常歌早有准备,借势立即将身子一转、转为面对祝政。他冷笑一声:“先生,再一再二不再三啊。”

祝政另一只手直往常歌后腰探去,被他闪身躲开,奚落道:“先生好癖好。”

“彼此彼此。”祝政沉着脸应道。

常歌后退一步,只想挣开祝政的手,祝政却擒住他不放,二人另一只手则不住地你来我往,一个想夺这竹简、一个不让他夺。

常歌一直狂挣被捉住的那只手,未料到,祝政陡然松开常歌,惯性让他后退几步,险些未站住。

祝政就势上前一步扶了他一把,顺势抽了常歌后腰的竹简。

他迅速展开看了,字迹和模样一般灵秀,所写正是玄微子[1]名篇捭阖所感所悟。他低声道:“将军好耐心,还会教书。”

常歌一把抽了竹简,说:“先生好礼貌。”

祝政将广袖一甩,正色说:“亲而无间,何须谈礼。”

常歌将这袭竹简大略扫了一遍,似乎对这课业颇为满意,将其放置在帐中一个单独隔出来的架子上,上面尽是类似大小、类似颜色的竹简。

祝政将这帐内一扫,帐内置着琴、熏着香,居然还有一局未完棋子残局。他心中一酸,开口道:“将军这三年过的舒服。”

常歌往自己床榻上一坐,说:“刀尖上起舞,不找点消遣怎么行。”

祝政并不接常歌的话语,反而说:“琴棋书画,玉童在侧。”

常歌头也不抬,说:“打打魏军、教教玉童,皆是闲情逸趣。”

祝政闻言几步便走了过来,站在常歌身前。昏暗的烛光将他身姿拉出一片暗影,榻上的常歌埋在他的阴影之中。

常歌见他上前,冷笑问:“先生何事。”

“你营中之人,少了三分之二不止。”

“先生营中不留一人。”

祝政浅笑:“将军爱夜屠,我岂敢留人。”

常歌往床上一仰倒,说:“我看未必吧。先生的桃车,尽数都运往武陵喂猴子去了。”

“看将军营中,不知明日桃车能否有一半到达。”

常歌一个翻身,面朝里躺着,低声说:“放心。”

祝政漠然说:“你我二人争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可不必。”

常歌依旧埋头望着淹住自己的这片影子:“我倒觉得颇为有趣。”

祝政忽然将常歌肩头一拉,伸出白玉般的手,他骨节明显、手指纤长,缓缓捏了常歌下巴,强制他回头看着自己。

常歌见他出手轻浮,立即恼怒,皱了眉喝道:“祝政!你怎么敢?”

祝政垂着眼睛望着他,淡淡说:“怎么不敢。将军今晚才说过,‘先生真是有胆有谋,什么都敢’。”

见他引自己说过的话羞辱,常歌抬手便抚开祝政右手,带着几分恼怒,别着脸面朝里躺着,不去看他。

祝政幽幽望着他:“怎的,将军不敢了。”

常歌背对着祝政,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我以为你死了。”

“周天子死了。祝政还活着。”

常歌惨笑:“有何区别。”

祝政认真地想了想,说:“祝政过的更舒坦。”

常歌头都不抬直言道:“你当然舒坦。隐世睿凤,先生好雅。”

祝政忽然笑了笑,问:“说,你厮杀魏军三年,是不是以为我死了、要报仇。”

常歌短笑一声:“我没那么伟大。纯粹找点乐子。”

祝政急切接道:“那竹简也是乐子?”

常歌摇了摇头,缓缓说:“身世可怜,乖巧听话。”

祝政冷笑重复了一遍:“身世可怜,乖巧听话。”他低头望着躺在床上的常歌许久,开口说:“看来今日还是我唐突了将军。”

常歌闭上眼睛低声说:“先生来去自如,何来唐突之有。”

听着身后许久未有回答,常歌回身,往身后祝政方才站着的地方望了望。

身后哪里还有祝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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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玄微子,乃鬼谷子道号。本文出现文章为《鬼谷子》捭阖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