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摩挲着腰间的长命刀,将心中的焦虑尽数掩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
他身后,则跟着蹲伏着的一列益州军士。益州军军纪严明,除了偶尔有些人的箭囊被山中顽猴偷抢去之外,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并未被任何荆州人察觉。
守正待时。
守正待时。
孟定山在心中又默念了几次分别时张知隐留下的一语,极力想定下自己焦躁的心情。
他看到夷陵城门大开、荆州主力中军蜂拥而出、严阵以待。
将辇上站着的人倒是同自己想象中不同,只是个约莫二十七八的青年。他早听说荆州车骑将军吴御风傲骨铮铮,还以为是个年逾四十、迂腐的老头。
“……将军。”
他身后伏着的将士见将辇已出,轻声提醒道。
“不急,不急……”
孟定山答道,又着力捏了捏腰间的长命刀,定了定自己的心绪。
南岸的战火依旧在延续,张知隐显著占了上风,要不了多久,这包抄小队即将被全部歼灭。
将辇上的人看的心急,终而还是按捺不住,下了军令。
前排的将士见吴御风手起下令,尽数准备开始渡河。方才列好的兵阵,陡然收缩至大河岸边,全然乱了步伐。
见微知著,守正待时。
孟定山在心中再念了一遍,回身打了手势。
时机,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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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御风不忍看着南岸将士白白送死,没忍住下了渡江命令,却眼见好不容易列好的阵型,瞬间崩溃。
更让他感到无比焦虑的是,另一列益州将士自北岸猴溪方向跃出,直奔岸边。方阵大乱、正准备渡江的荆州军又受了这忽然冒出来的一队益州军阻击,溃不成军。
为首的一位白衫银铠将军,手持一把新月形寒刀手持一把新月形寒刀、刀柄是一仰首朱雀。吴御风瞬间认出了这把小有威名的长刀——长命刀[1]!
此刀的主人,正带着身后的益州将士势如破竹,片刻间便杀入荆州军腹地。
此人抬头,眉目坚毅,有如汇风凝雪,他额前碎发被夜风尽数扬起,身后“孟”字旗当空飘扬。
是孟羽,孟定山!
夷陵之地,居然引来了二位益州虎将!
吴御风愣神了片刻,只见孟定山提着长命刀,一个纵身上了将辇,趁其不备,新月寒刀便搁上了他的脖颈。
“喝你军停手。”
孟定山丝毫不以语气威逼,却有一股自然威压存在。
吴御风仰天大笑:“你要杀便杀,荆州军只知战死,不知和降。”
“好。有骨气。”孟定山简短答道,将欲使力。正在此时,一箭破风而来,直穿孟定山右手小臂。
“将军!”
江荣节驾着棕马疾驰而来,朝着吴御风大声呼喊。
方才那箭正是他所射,用以击落孟定山的长命刀。谁知孟定山挨了此箭,居然一声不吭、咬牙忍了,而且……连抖都没抖一分。
吴御风见状,气急败坏,直朝他喊:“指挥大军,勿要管我!”
荆州军阵形早已溃乱,又被北岸益州军横冲直撞,几欲是一溃千里。有些胆子大的沿着桥渡了河,却又被南岸的张知隐军收拾个干净。
江荣节见状心急,引着身后快攻轻骑兵入阵,指引荆州军列队。
混乱溃逃的荆州军哪里还听得他的号令,江荣节愤恨军中散漫氛围,只得带着快攻轻骑兵独身杀敌。
马队长刀,比起步兵短刃确实更有优势,方才益州军一如破竹的高歌势头,被江荣节这块硬石板尽数塌灭。
孟定山见状,左手将上臂刺入的弓箭拔出,右手收了吴御风脖颈上的长命刀,斜着望了他一眼,说:“我敬你是个好汉。你自便吧。”
他放下这句话,一跃便加入到地面的混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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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的轻骑快攻队将益州军冲得四散,一时挫了益州军士气。江荣节手持马刀,快马路过,一路横尸。
他轻骑快马,正来回肆虐着益州军冲锋阵线,忽然眼前立了一位白衫银铠大将,手持寒月弯刀——正是方才一击劫持吴御风之人。
江荣节抬头望了望场上猎猎作响的“孟”字旗,猜想此人便是“益州五虎将,醉山隐军狼”中的“山”,孟定山、孟羽。
这位孟定山面对疾驰快马倒是毫无畏色,只定定站着,待江荣节驰骋而来。
江荣节知此人为益州大将,更是毫不客气,脚下生力、夹了快马便加速朝着孟定山冲去。心中只盼前蹄踏中此人前胸,一击即中。
孟定山看准了快马,在离他仅剩下两三个身位之时,将身一伏,手起刀落,长命刀怒砍前蹄。
这马悲愤嘶鸣一声,带着冲力摔在远处地上。马背上的江荣节被甩在江边,陡然坠马的疼痛,让他全然站不起身。
孟定山并未趁机上前、给他最后一击,而是等着江荣节起身站定,方才捏了长命刀。他简洁问道:“战?或是和?”
坠马之伤让江荣节口鼻尽是鲜血,他顾不上擦拭,只狂笑一声,喝道:“宁可身死,不让益贼!”
“好!”孟定山应道,将长命刀一举,说:“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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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命刀:原型是春秋五霸晋文公的佩刀“大夏龙雀”。刀身带弧,刀柄为朱雀头,刀背刻字“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