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跪着的是刘老太爷和金老太爷,各自由儿子扶着,颤颤巍巍,拖着老迈的身体,几乎就要晕倒。
最后头跪着一排孩子,还有随从抱着吃奶的娃。
众人见出来了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登时此起彼伏地高喊起来,“还请慕容大人留我们盐商一条性命啊!”
江陵扭头又和随行的小侍卫说了几句,小侍卫点点头,放下抱着的绳子,从侧门出去传话了。
“众位认错人了,本官不是慕容大人,本官是御史台从五品御史,江陵。”江陵负手而立,“众位在我这里吃了排头,便要见慕容大人,难不成在你们心中,他这个总督比陛下的圣命还要重要不成?”
刘老太爷先前怠慢了江陵,此刻开口慢了一拍,被金老爷子抢过话头去,金老头笑道,“江大人此言差矣,您有圣命在身,自然许多事要忙,我等是慕容大人治下的百姓,有事寻他哭一哭也无错处吧?”
“我若说有错处呢?”江陵也不叫他们起来,“想跪只管跪着,千万的身家压着,你们是该好好跪一跪,重得很吧?两淮虽是慕容大人治下,可我竟不知道你们要哭什么。陛下要肃清江南风气,尔等生为子民,只管从命就是。难不成给过你们脸面,贩了几斤盐,就敢质疑陛下,来当陛下的家了?”
“竖子无礼!你不过从五品,竟敢!”刘老太爷撑着膝盖怒斥道。
江陵面色不改,笑道,“不知这位老爷子官居何品,可有爵位?我这个人脾气最是古怪,你若不和我计较,我也不想揭人伤疤,大家一团和气,你若非要和我算这个,不妨辩一辩。我乃科举出身,状元及第,陛下钦赐翰林院编修,后升御史,兼任御书房学士,原来在老爷子眼里,也不过区区一位卑之人。”
刘家如今掌事的刘大老爷忙打圆场道,“家父绝非此意,江大人莫要多心,年纪大的人,难免心性急躁。”
“年纪大与我何干?我以为,我是来干差事的,不是来寻祖宗的。”江陵陡然变脸,大有雷霆之势,“林大人同你们客客气气的,不是为了把你们惯出来毛病来的,朝廷给你们发盐引,让你们赚的盆满钵满不是为了让你们对钦差抗命的!不是要见慕容总督吗?可以啊,来人,一人发一根绳子,谁先吊死了,黄泉路上也能早些见他,不过凳子就一个,得排个先后了。”
慕容宇棠的死可以瞒住,但是江陵觉得倒不如放出,看看幕后之人,想借他的死做些什么。
“尔等商贾,素日里骄奢淫逸,不顾律法,江南豪强,买凶杀个把人,不在话下,竟不知道是不是密谋串通好了,一面害了慕容大人,一面又要来求见,好栽赃本官。”江陵看绳子发完,还剩下大半人没有,冷笑道,“绳子也不够了,只得劳烦各位轮流死了。”
“江千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这样污蔑我等!你想在江南一手遮天,特特害死了慕容大人,也未可知啊!”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一手遮天。”江陵笑眯眯地把刘老太爷面前的绳子缠绕在他脖子上,刘老太爷险些抖成个筛子,“你敢!我外孙女可是宫中的贵人,若是她……”
江陵道,“老爷子提醒我了,杀人要灭口,斩草要除根,就是不知道您的外孙女是哪位贵人,皇贵妃娘娘一定会好生教导她的。”
金老爷子摸出些门道,大胆猜测江千里只是吓唬他们以泄愤,他推开儿子的手,站起身给江陵作揖道,“今日是老头子我糊涂了,受了刘家几分撺掇,也是存着能跟着捞到好处最好,不行也无甚损失,失礼于江大人了,但凡有金家帮得上忙的,您只管吩咐。”
“老爷子先把那凤仙桥的名字改了如何?”江陵笑道,“好端端的桥,好端端的女子,被你们拿来斗气,着实不妥。”
“还请江大人赐名。”
“我文采平平,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金润之得了老父暗示,浑然不记得先前自己和江陵互怼时候的厌烦了,笑着凑趣道,“叫草民看,不妨就叫状元桥,江大人可是咱们扬州城里出去的状元。”
“我牙也要笑掉了,替我那爱妾造的桥,转手赠给了江大人,江状元好大的面子啊。”刘老太爷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梗着脖子,顶着绳子,冷笑连连。
金润之立即道,“草民绝无此意,实在是为人驽钝,若江大人不怪罪,金家愿意新修一桥,以大人的名义。”
“不用了,修桥铺路都是各人的功德。”江陵摆摆手,他本来就是要金家一个态度,“既刘老太爷颇为自得这座桥,便仍旧叫着这个名字好了,也算对他风流韵事的一点子纪念。”
众人正扯着皮,忽然街角涌入一群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对这个场面进行了强势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