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连伞都没打上一把,黑色的衣服都被雪掩白了,这样下去非得大病上一场。姑娘,半个时辰了,再怎么样卫世子也受不住的,您怎么忍心……”丫鬟嗔怪的看着金明岚,可是从金明岚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情绪,她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凝神听着这风雪中几近消弭的笛声。许久才回过神来,伤神的用手扶着额头,慢慢躺回了卧榻,用低低的声音对丫鬟吩咐道:“给他送把伞吧,告诉他他今时不比往日,我不过是南安王府的弃子,攀不上的,不想害了我就回吧。”
丫鬟替她掖上被角,听了她的吩咐,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她无法多说什么,现如今姑娘这样说便已是对从前最大的惦念了。
金明岚没有焦距的望着某处,心里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三年的变迁竟让回忆都开始模糊,如今也都湮灭在这寒冷的冬季。
这几年贴身服侍她的这个丫鬟是金明华留下的,自是忠心,丫鬟提上伞,再次推门而出,寒风刺骨的袭来,打心里头就冷了起来。
笛声暮然而止,仿佛是发现了她的出现,只是拿着笛子的手仍旧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冻得僵红的手,微微的打着颤,动不得半分。他呼了一口气,刚一出口就化成了一片白雾,模糊了容颜。
丫鬟小跑了起来,没几步就到了他的跟前,撑开手中的伞,替他撑起了一片天地。
“卫世子,一年未见,还是一样的好风采,只是咱们姑娘不喜欢听笛子。喜欢听笛子的……是大郡主。”丫头浅浅的皱着眉,“卫世子,都过去了,大郡主也已经嫁人了,现如今您又何苦在这里白白的耗费自己呢?”
说了叹了口气,也是呼出一团白雾,顷刻间又消散不见。她正色看着卫世子,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又说道:“姑娘让我带话,被夺了封号那日起,便无金明岚。您是世子,是陛下的心腹,卫家兴旺在即,她高攀不上。更何况……您根本不是为了她,这样反而是害了她。”
卫世子没有说话,他这两年已是又沉稳了许多,听罢之后,半晌才道,“是我负了明华,又要来害明岚。”
丫鬟将伞交到他手上,替他拂去了身上的雪,“并不是您负了大郡主,是命负了您才是,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大郡主替咱们姑娘留下丰厚的银子和服侍的人,随她是嫁人还是独住,难道还不自在吗?她真的用不上您照顾。”
屋外没了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可是金明岚的心却随着方才笛声高高低低,怎么也停歇不下来,屋内的火盆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惊扰着她想安定下来的思绪。
本以为不去想就能当做自己已然忘记,本以为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只是不想被人烙下挨不过苦难,受不得委屈的名声,因为大姐姐说她要像男子一般坚忍,不可因为女子的身份而被小瞧,她要好好活着,等着翻身的日子。
从小她就比男孩还要散漫,胆大包天,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可惟独面对大姐姐时候就怕得很。
每次犯错她总是在父王招呼上来之前就先拉扯了嗓门哭的惊天动地,父王毕竟疼她,听她这样一嚎也就软了肠子,下手自然就留了几分,没两天也就又是一条龙了。唯独那次,大姐姐恰好宫里回来,遇到她失手砸伤了丫鬟,不顾父王阻拦动了家法,她一声都没吭,死死扛着,像是跟自己过不去。
父王心疼,可是又不想下大姐姐的面子。
大姐姐屡次都说自己被娇宠的太厉害,受不得委屈,日后必定要闯下大祸,果不其然,因为她对江大人的纠缠这根□□,竟导致了父王被夺爵。
当时她就当场晕厥了过去,在庙里挨了段时日,听说姐姐加了封号,却要远走闽地,卫世子后来便时时来看她,说是替姐姐照拂她。
大姐姐和卫世子论起来也是青梅竹马,她以为大姐姐会嫁给卫世子,不曾想还是没有缘分。
卫世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哀痛却是刺在她心里一般,那么的清晰,怎么样都忘记不了。
金明岚听卫世子讲大姐姐的艰难,讲她在昔日承恩公世子面前受辱,可那时候,她从来没有体谅过。
很多人都说她的名字不吉利,岚是山中的雾气,虚无缥缈,易聚易散,这样的名字对一个郡主来说太轻了。
她听了不欢喜,尤其旁人总喜欢说明华的名字多大气,明华多讨人喜欢,她便从小就对这个姐姐有了敌意。
不知道大姐姐,愿不愿意原谅自己的不懂事。
远在闽地的金明华收到了卫若桐向金明岚求亲,当时就很生气,“相识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他还是这样痴情的人?他要是认真求娶,也就罢了,什么叫替我照顾明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