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赶路,连续几天下来,一向闹腾的胡铁花蔫了。花满楼三人倒是还好,静下心来,倒也不觉得十分难捱。
胡铁花伏在车厢上,这几日赶路的无趣实在是一种折磨。看了看外面的小潘,居然还依然精神奕奕,而石驼就似乎感觉不到疲惫,只闷头向前走。
戳了戳姬冰雁,胡铁花好奇问道:“这两人难不成是什么顶尖高手?这几天也没见他们怎么休息,怎么比起我们四个在车里的还精神?”
被胡铁花戳得不耐烦了,姬冰雁只得回答了:“小潘祖上世世代代在这沙漠中讨生活,你能跟他比?至于石驼……”从车窗看出去,前方的石驼仍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迈步,姬冰雁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人无论在做什么事时,都可以睡觉的。”
楚留香听到这话,也感兴趣起来,给胡铁花补充道:“有人的确是在走路时也能睡觉的,只因虽然还在走着,可是他的精神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和那些躺下了睡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石驼应当是在走路的时候休息,所以,你才没见着他睡觉。”
花满楼眉头微道:“能有这样的本事,石驼恐怕受了不少苦。”
姬冰雁沉默半响:“谁说不是?一个人若被人用鞭子赶着,不停不歇地走上一年,只要一闭眼睛,就要挨鞭子,那么他以后纵然赤着脚走在雪地里,也照样能睡得着了。这样的苦,又有谁愿意受?这样的本事,想必他宁愿不要吧。”
胡铁花睁大了眼睛观察,见那石驼也是睁着眼睛,立即反驳道:“死公鸡、老臭虫,你们两个合伙骗我!石驼明明睁着眼睛,怎么会是在睡觉!”
花满楼用力握紧了扇骨,转头面向车窗外。即便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但花满楼似乎看到一个沉默的背影,背负着苦痛,向前行走。想着寥寥几次和石驼有过的接触,却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孤绝。花满楼心中沉重不已,他大约明白石驼是什么情况。之前不过隐约有感,此时听胡铁花说来,却是符合了他心中的猜想。
花满楼摇了摇头,试图甩掉心中的苦涩。
楚留香敏感地从石驼的遭遇,还有姬冰雁复杂的神色看出,石驼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什么。虽然有心想问,不过,见花满楼心情低落,楚留香放下心中的疑惑,坐到花满楼身边拍了拍他的手,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花满楼向楚留香淡淡笑了笑,转头看向姬冰雁的方向:“我想,石驼他睡觉是不用闭上眼睛的。因为……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睁不睁眼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我说的对吗?”
“……不错,他既然看不见,那么睁不睁眼对他来说的确没什么区别。不仅如此,他还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看了眼花满楼,姬冰雁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瞎子?你说这人和小花朵一样,是个瞎子?”胡铁花惊讶地大声问道,却被姬冰雁和楚留香狠狠瞪了一眼,讪笑地摸着鼻子,尴尬不已,“那啥……小花朵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别生气……”在楚留香的瞪视下,胡铁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默默地窝在车厢中的角落里,不敢在开口说什么了。他也不愿意让小花朵儿伤心的好不好!
花满楼笑了笑:“你们不要一直在意我的眼睛,真的没什么。”
看向窗外,花满楼说起过往:“有很多人为我的眼睛可惜,可是我并不觉得如此。我比很多人都过得好。有父兄疼爱,有好友相伴,生活更没有什么可忧虑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起码能听得见,能将我心中所想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