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狂跳,夜离攥紧了手心,紧紧睨着大理寺卿,生怕他那嘴唇轻飘飘一动,就剥夺了一个人生存的权利。
“不是夜灵!”大理寺卿没有出声,却是另一道低醇笃定的声音先响了起来燔。
所有人一震,包括夜离。
将目光从大理寺卿脸上移开,她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望向那个同坐在主审席上位于大理寺卿旁边的男人。
对,没错,是凤影墨,是凤影墨说的这句话窠。
震惊和疑惑交织,夜离不知道他又要唱哪出。
全场目光凝聚,凤影墨自位子上起身,绕到堂前,对着帝王撩袍一跪。
“皇上,凶手绝对不是夜灵!”
不卑不亢、笃定坚决,较方才之语,此次还加了“绝对”二字。
钟霓灵面色一喜,众人疑惑更深,夜离不自觉地攥紧了袖襟。
帝王微微眯了凤眸,眸色转深:“凤大人可是已经查出真凶是谁?”
庭审席上的白虎闻言,顿时坐直了腰身,凝神等着凤影墨道出是谁。
凤影墨微颔了首:“请恕微臣无能,暂时还没有。”
“没有?”帝王眉心一拢,“没有找到凶手,你又凭什么那般肯定不是夜灵?人证、物证那么多证据都指向她。”
另三位主审官互相看了看,纷纷点头,对帝王的话表示赞同。
帝王扫了一眼三人,又垂眼凝向跪于自己身前的男人,语气微厉:“这可不应该是你身为一个主审官随便能下的结论。”
许是袍子的料子太滑,夜离攥住的袖襟从手中忽的挣掉,连带着指甲也断了一个,夜离皱眉,心中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陌千羽就是想要霓灵顶罪。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凤影墨的身上,不管他唱得哪一出,只要凶手不是霓灵就行,哪怕他说,凶手是她夜离。
骤沉了呼吸,她一瞬不瞬地凝着凤影墨,生怕他因为帝王如此说,而就此作罢。
就在她忐忑之际,凤影墨的声音再度响起:“皇上,凶手有没有找到,跟夜灵是不是凶手,这本就是两码事。”
他的声音依旧不徐不疾、不慌不惧,可是那一刻,夜离忽然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是,凶手有没有找到,跟夜离是不是凶手,这的确是两码事,而掌握着天下生杀夺权的那个人却想将此混为一谈。
陌千羽凤眸中浮起冷鸷,凝着凤影墨点点头,“好,两码事,一码归一码,朕先撇开凶手有没有找到不说,单说夜灵是不是凶手。人证有白虎,物证有沙漏,你倒是跟朕分析分析看,这人证物证当前,夜灵如何证明她的清白?”
“微臣给她证明!”
简短六字落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夜离浑身一震,钟霓灵愕然转眸,陌千羽一脸震惊。
沈妍雪微微抿了朱唇。
场中众人传来低低的唏嘘。
他给她证明?!
是说他找到了可以证明她清白的证据,还是说他自己就是证明她清白的人证?
陌千羽眸光凌厉一扫全场,顿时场中四寂。
“你如何证明?”再次凝向凤影墨,陌千羽沉沉而问。
凤影墨垂眸沉默,似是在犹豫,又似是在下决心,片刻之后,才再次抬起眼目,看与帝王,启唇道:“前夜自亥时末起一直到丑时,夜灵都跟微臣在一起。”
什么?
全场震惊。
夜离和钟霓灵也完全不意如此。
“你说什么?”陌千羽甚至怀疑自己没听清。
凤影墨又不缓不慢重复了一遍:“前夜自亥时末到丑时,夜灵是跟微臣在一起。”
众人这才确定自己听得没错,这个男人是说,那夜这个叫夜灵的女人是跟他在一起。
钟霓灵又懵又惊,看向夜离。
夜离此刻正下意识地看
向沈妍雪,见沈妍雪低垂着眉目,似是在想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专注,没有听到自己心爱男人说的话,脸上竟未见多少不悦。
微微怔忡间,意识到霓灵在看她,目光便连忙迎了上去,读懂霓灵的意思,朝她几不可察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眼角余光所及之处,瞧见陌千羽扬眸朝她这边看来,便立即敛尽脸上的所有表情。
陌千羽深看了她一眼,又转眸看向钟霓灵,而钟霓灵见夜离正了脸色,便也连忙微微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目光盘旋了一圈,陌千羽收了回来,再次睇向凤影墨,唇角缓缓勾起,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是夜离去求你了吧?”
夜离心口一撞。
难道昨夜她去找凤影墨被他知晓?还是说刚才看出了端倪?
其实想想也是,凤影墨与霓灵,这也太……换谁都会持怀疑态度,何况心思细腻的陌千羽。
正捏着一把汗,听到凤影墨当即否认:“没有!皇上也知道夜大人的脾性,他那样子又岂是会求人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夜离发现凤影墨竟然转眸瞥了她一眼,极快。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好像看到了瞳中蕴着抹促狭,顿时有种他是在拿昨夜她原本求他帮忙,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而故意在说事。
小心眼的男人!
夜离腹中暗自鄙夷了一下,却又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正与天子对话,且还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势下,竟然还能生出这份调侃揶揄之心,全天下怕也只有这个男人吧?
第一次,她对他的这份处变不惊和运筹帷幄不厌恶,而是觉得心安。
她甚至觉得,今日霓灵肯定没事。
他既然站出来,就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这般一想,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恍惚间,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过来,她抬眸,就撞上陌千羽的视线。
漆黑深瞳落在她的脸上,陌千羽徐徐开口:“这倒是,夜离脾性确实又倔又硬。”
明明看着她,却是跟凤影墨在说。
夜离微微嗅出了一丝咬牙的味道。
正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的时候,陌千羽撇开了目光,问向凤影墨:“既然如此,为何先前你不说?夜灵被怀疑是凶手也不是刚刚才发生,她都被关进大牢两日了,你做什么要到现在才说这些?”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
“因为微臣有微臣的苦衷。”
“苦衷?”陌千羽便“嗤”的一声笑了,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眉尖微挑:“有什么苦衷比一个人的生死更重要?你有没有想过,夜灵可能会因此丧命?”
“就是想过,所以微臣才站了出来。微臣原以为凶手落网,夜灵便会没事,可见如今,案情毫无进展,形势却对夜灵越来越不利,微臣身为一个男人,不得不站出来言明这一切。”
夜离发现,在说到“身为一个男人”时,凤影墨又眼梢轻掠瞥了她一记。
她又不由地想起昨日她气极之时说他不是男人的事。
至于要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吗?
夜离撇撇嘴。
前方,陌千羽似乎鼻子轻哼了一声,“既然言明一切,那就先说说你的苦衷吧?